《华盛顿邮报》伟大的衰落

　　格雷厄姆家族明白，他们不能长期保住《华盛顿邮报》作为伟大报纸的地位，他们就去寻找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美国东部时间8月5日下午，一条新闻震惊了世界。《华盛顿邮报》董事会主席唐纳德·格雷厄姆宣布，其家族已经同意将掌控了80年的《华盛顿邮报》出售给亚马逊公司的创始人杰夫·贝索斯，价格为2.5亿美元。

　　创建于1877年的《华盛顿邮报》是美国最负盛名的报纸之一，最辉煌的篇章是揭露“水门事件”、“五角大楼越战文件”等轰动全球的丑闻，迄今获得47次普利策奖。

　　就是这样一家将尼克松总统拉下马的伟大报纸，最终也未能逃脱被收购的命运，不禁让人唏嘘感慨。

　　几经转手

　　1877年，美国民主党人斯蒂尔森·哈钦斯创办了《华盛顿邮报》，以宣传民主党的主张。

　　后来这份报纸几经转手，到1933年因经营不善面临破产。在拍卖会上，共和党商人、时任美联储主席尤金·迈耶出价82.5万美元，买下了这家报纸。

　　1935年，迈耶为《华盛顿邮报》定下了这样的理念：报纸的第一使命是尽可能地使报道接近真相。他先后投入数百万美元，以展开与报业大亨赫斯特的竞争。

　　1946年，迈耶走马上任世界银行首任行长。他把《华盛顿邮报》交给了女婿菲利普·格雷厄姆。菲利普不负众望，在他的领导下，《华盛顿邮报》终于超越了竞争对手而成为首都第一大报。菲利普还买入了多家电视台，特别是在1961年以1500万美元买下《新闻周刊》，从而初步建立起一个媒体集团。

　　但就在此时，菲利普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开始对妻子凯瑟琳日渐不满，并一度同手下一名女记者打得火热。1963年不堪痛苦折磨的菲利普在自家农场的屋中开枪自杀身亡。

　　再没退路了

　　已经46岁的凯瑟琳不知道何去何从，亲友劝她接管《华盛顿邮报》。不过在当时的美国，女媒体老板寥寥无几。

　　丈夫死后三天，凯瑟琳决定担起家族重任，接手《华盛顿邮报》。

　　她在自传中写道，刚接班时，自己既害羞又脆弱，生怕问傻问题，怕步入那个由男人主宰的出版界时犯错误。那年公司举办圣诞晚会，她紧张得要命，花了相当时间，就为练习怎么说“圣诞快乐”这几个字。

　　凯瑟琳虚心向属下请教，逐渐对报纸有了较深刻的了解，她也迅速获得了下属们的尊敬。1965年，凯瑟琳撤了报纸的总编辑，任命知名记者布莱德利，对《华盛顿邮报》进行了放权改革，并以重金网罗了许多新闻界的精英。

　　1972年，《华盛顿邮报》通过揭露“水门事件”，令世界震惊。

　　在1972年的总统大选中，为了刺探民主党的情报，5名共和党人闯入水门大厦的民主党总部，在安装窃听器时，当场被捕。没有多少人想到此案会牵涉白宫。其他媒体放弃了进一步追踪，只有《华盛顿邮报》的年轻记者鲍勃·伍德沃德和卡尔·伯恩斯坦继续深入调查。

　　为了掩饰丑行，当时执政的尼克松政府不断向《华盛顿邮报》施压，警告凯瑟琳不要“出风头”。尼克松更亲口向助手说：“我不会让《华盛顿邮报》有好日子过！”

　　面对总统集团的巨大压力，凯瑟琳没有退缩：“我们已游到河水最深的地方，再没退路了。”

　　暴跳如雷的司法部长约翰·米切尔说出了整个事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如果这些破烂登在报纸上，凯瑟琳·格雷厄姆的奶头会被榨干机绞住的！”当凯瑟琳把司法部长的话印在了第二天的报纸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最终，尼克松于1974年8月下台，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被弹劾辞职的总统。

　　从此，《华盛顿邮报》成为美国新闻界的标杆，他们在那个时代关口的勇气与选择，成为美国新闻史、美国政治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凯瑟琳·格雷厄姆则成为世界上最为权势的女性之一。

　　凯瑟琳接手《华盛顿邮报》时，只想守住这份家产，等孩子们长大了再接过去。没想到自己一干就是30年。1963年，《华盛顿邮报》总收入只有8400万美元，旗下只有《新闻周刊》和两家电视台。到1993年，她传位给儿子唐纳德时，已发展成包括报纸、杂志、电视台、有线电视和教育服务企业在内的庞大媒体集团，总收入达14亿美元，她本人也是第一位进入财富500强的女老板。

　　2001年7月18日，84岁的凯瑟琳辞世，几乎所有的美国政经界名流都参加了她的葬礼。

　　《华盛顿邮报》将改名

　　唐纳德·格雷厄姆接过CEO头衔的20年中，《华盛顿邮报》赢得了32项普利策新闻奖，仅次于《纽约时报》。

　　但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华盛顿邮报》的发行量和收益节节下滑。近年则亏损严重， 2010年亏损980万美元、2011年2120万美元、2012年5370万美元。

　　《华盛顿邮报》最失策的是在2006年对员工约翰·哈里斯和吉姆·范德海的建议反应迟缓——建立一个专攻政治的附属网站。次年，两人在奥尔布里顿媒体公司支持下创建了网站，这就是近年来大红大紫的《政治报》（Politico）。

　　到2010年，唐纳德不得不以1美元的价格将《新闻周刊》卖给哈曼家族。《新闻周刊》在之前两年已经亏损了4000万美元。

　　尽管在网络化方面做了种种努力，《华盛顿邮报》依然坚信教条，认为最好的战略就是吸引最多的读者，无论是否付费。但家族成员也逐渐意识到，他们对拯救这家报纸已经无能为力了。

　　8月5日，当《华盛顿邮报》总部员工被召集时，大家以为会听到唐纳德宣布把总部大楼出售，不料听到的却是这份报纸将要易手。在场员工都被这消息惊得目瞪口呆，数名资深员工更是当场哭起来。当唐纳德要大家提问时，长时间没一个人说话。他说：“你们每个人都不该感到悲伤，除了我。”

　　唐纳德坦言，他和贝索斯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他确信，将《华盛顿邮报》的未来托付给这位亚马逊创始人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格雷厄姆家族明白，他们不能长期保住《华盛顿邮报》作为伟大报纸的地位，他们就去寻找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据悉，《华盛顿邮报》将改名，新名字还未公布。

　　文|本刊记者 赵福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