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是

　　李贵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徘徊很久，也没找到单独和王医生见面的机会。

　　李贵琴的女儿明天就要做剖宫产手术，兜里的红包送不出去，她这当妈的心里很不踏实。住院前她曾听人说：看病就得给医生送红包，尤其是做手术，一定要给主刀的送红包，手术中的名堂多着呢，不说别的，光说缝合吧，有的一层一层地缝，有的上下一起缝。为啥会有人落下月子病，老是肚子痛？就是因为没给医生送红包！有的医生图块，大针脚，上下缝，跟缝被子似的，缝了完事。少缝个七针八针，谁也不会扒开伤口瞅瞅。

　　李贵琴认为这话是金玉良言。她可不想让宝贝女儿受苦，于是把省吃俭用的钱拿银行好说歹说换成五张崭新的连号“土豪金”，花一元买个红包妥妥装好。李贵琴心疼钱，一番纠结，咬咬牙，狠狠心，宽慰自己权当财去人安了。李贵琴以为把这些做好就万事大吉，没想到送红包成了难题。

　　看到王医生起身上厕所，李贵琴心中大喜，她早就在等待这一刻，她不相信王医生能憋一上午，果然不出所料。李贵琴蹑手蹑脚尾随其后，像个间谍。厕所里有不少人，跟赶集似的，不间断。李贵琴叹口气，既然来了，只好做样子上厕所，免得令人起疑。

　　李贵琴上完厕所立即杀回医生办公室，竟然发现王医生不在。她懊恼不已，只恨自己分身乏术，这一泡尿不打紧，王医生无影无踪了。她听说王医生去手术室了，估计要一两个小时。

　　家属不能进手术室，这她懂得，怕再次错过，她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医生办公室斜对面的排椅上“守株待兔”。

　　中午一点多，王医生总算从手术室下来，跟王医生一起下手术的还有其他医生。李贵琴感到头昏脑涨，送个红包太难了，要知道为了等王医生，中午饭都没吃，这个红包让她心力憔悴。

　　李贵琴镇静一会，坚定了信心：不送出红包绝不罢休。为了女儿，不择手段，豁出去了。她继续坐在排椅上等机会，死盯着王医生，生怕王医生会蒸发掉，直盯得两眼发胀。

　　王医生到值班室换衣服下班，李贵琴也不顾及是否合适，逮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王医生前脚刚进，她肥胖的身体敏捷一闪，进去了。她怕王医生拒绝红包，有点紧张，急速上前，把红包准确无误地塞进白大褂口袋内，语无伦次地说了声：王医生你你你今后多关照啊。

　　李贵琴担心王医生把红包还给她，话音没落，哧溜一下从门缝中窜了出去，速度太快，王医生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李贵琴的背影都没看清。

　　李贵琴心里咚咚跳了好一阵，确定王医生收下红包，没有还给她，才如释重负。后来见面，王医生绝口不提红包的事，跟没发生一样。李贵琴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当初考虑那么多，实属多虑。

　　手术很顺利，李贵琴对家人说，这红包送的值，要不是这红包，谁知道我女儿会不会多受罪？女儿婆家也对她感激不尽。

　　王医生按时查房，检查伤口，询问病情，嘘寒问暖。李贵琴见到王医生就笑逐颜开，感恩戴德说个不停。但是心里对王医生的尊重却是打了折扣，这感觉很微妙。每次查房，李贵琴潜意识里想，如果不送红包，是不是她就不按时来？王医生对女儿的关心，也是处于红包的动力吧？白大褂的口袋也许就是为了方便装红包，那么大，能装不少咧。

　　一晃出院的时间到了，李贵琴到护士站拿医保本，听护士们议论说好几个医生把红包上交医院，医院统一退给了病人，王医生的红包因为不知道是哪床送的，无法退还，只好捐献给穷困病人了。

　　李贵琴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这红包送的极其窝囊，500元的“土豪金”打水漂一样，连个浪花都不泛，还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不好意思找人诉苦，更无法张嘴要回，从此李贵琴添了心病。

　　九夕真名蔡咏梅，女，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就职于襄阳市文学院

　　湖北/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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