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的眼神

　　曾实和几个地质队员来到这个小山村，着实有点被吓到。

　　那天，村支书老刘用拖拉机把他们从镇上接往村里的路上，就介绍了村里缺水严重的情况。到了村公所，还没等他们跳下车，门前一大帮老人眼睛就齐刷刷地看过来，竹节似的双手使劲地鼓掌，像是欢迎什么大领导似的。曾实他们几个队员的脸马上红到耳根，尴尬地跟老人们挥挥手。

　　曾实他们顾不上休息，就把仪器设备背的背、扛的扛，趁天还没黑出去干点活。想不到，那帮老人尾随着他们，曾实他们感觉好别扭，面面相觑，回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老人们。老人们停下不动，眼神躲躲闪闪，有的还别过身去。等到老刘小跑着跟上来，和那帮老人叽里呱啦地说着曾实他们听不懂的土话，那帮老人才转身回去了。

　　曾实他们几个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又一圈，整个村子没有一条小溪，不见一方水塘，用找水仪测了几个点，情况都不妙，才知老刘所言不虚，顿时感觉压力增大。

　　试着选了一个略好的点钻探。等到钻塔高高竖起，老人们天天在警戒线外守着，或蹲或站，默默地看着他们工作，偶尔交头接耳。起先，他们浑浊的眼睛还眯成一条缝，露出一丝闪亮的光，80米，90米，甚至到了112米，仍不见水！他们慢慢地就摇摇头，眼光暗淡下来。

　　曾实和队员们也几乎绝望，也充满歉意。这几天，他们住在村里，煮饭菜用的水、钻井用的水都是村民们天蒙蒙亮就出发，走近十里路，深一脚浅一脚挑回来的。车水马龙的景象，让人心酸啊！

　　作为“精准扶贫找水打井项目”负责人，曾实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睡不着觉，踱到屋外，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心却透亮不起来。

　　正苦恼，肩膀“啪”的一声，曾实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老刘。

　　老刘拉他坐在墙角的石头上，满脸憨厚地说：“你们辛苦哦，来给我们打井。打不出水，我们也不怪你们。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个鸟不撒尿的山旮旯，天天就是挑水，然后伺候几亩薄地。看到没，看不到几个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不愿待在这里。”

　　曾实不知说什么好。

　　老刘接着说：“一年四季都没可能洗个痛快澡。哦，没对，1998年的夏天，就洗过一次。那一年，水浸屋啰！”

　　曾实听了，感觉眼前一亮，抓住老刘的手，兴奋起来：“怎么回事，快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老刘打着手电走在前，曾实开着手机电筒跟在后。走了不知多久，到了村子西边的山脚下，老刘踏进一个浅坑，对曾实说：“当年，水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开始的时候很小，像泉眼一般，我们都很兴奋，以为老天有眼，给我们送水来了！不料，后来，水越来越大，把整个村都困住了，水淹到屋里足足有七八十公分呢。可是，水退去后，这里再也没有水冒出来了。”

　　曾实赶紧回去，召集队员们围在一起，一边跟大伙讲水灾的事，一边在水文地质图上把那处浅坑标注出来，果断地定下了钻井点。

　　钻机日夜不停地工作，10米、20米、30米......老人们每天还是守在警戒线外，还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工作，有时给他们端来一锅红薯，有时是玉米，用他们听不太懂的土话说：“休息一下，吃了再做。”

　　可是，曾实分明看到老人们的眼神里写满了焦急，写满了期盼。

　　打到93米深的时候，观察岩芯有破碎，而且略微潮湿，曾实他们喜上眉梢，决定立即做抽水试验。

　　当电闸合上，抽水机开始工作，大家都眼巴巴地盯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水管。它像蛇一样抖动了几下，大家的眼睛都放出光芒，然而几下之后就趴在地上又一动不动，大家兴奋起来的心陡然又落下......

　　正当大家的失望降到冰点的时候，水管急促地抖动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浑浊的水喷射而出......

　　老人们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知是高兴还是惊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有的指着水，说不出话来，有的拍手跳起来，有的干脆就抱头流眼泪......

　　淡墨，原名莫新妹。发表过《钻工之歌》《牵手》《贺州人情美》等十余篇散文

　　广西/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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