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大账

　　在我读小学一年级时的寒假，一天早上，我和父亲上山背柴，回家时，我又饿又累，就骗父亲说肚子疼走不动。父亲把柴靠在路边，背起我往家走。

　　吃完饭，我来了精神，又要跟着父亲去把柴背回来。快到柴捆边时，父亲一把把我拉进路边的树林里，示意我不要出声。原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正使尽力气，把我们的柴背起来走了。那位妇人是邻村的五保户。父亲叮嘱我不要出声，随后领着我，又到山上重新拾了一捆柴。

　　多年后，我想起儿时的那件事，就当作笑话讲了出来。兄弟姐妹都笑父亲太软弱。父亲笑眯眯地望着我说：“小六，哪怕你是大学生，这个账，你也没有我算得明白。”这，还有账可算？全家人都愣了。

　　“那捆柴被她背走了，对我没有太大的损失。可要是当时我吼一声，她受到惊吓，一紧张崴了脚闪了腰，那怎么办？要是骂她一顿，把柴抢回来，万一她羞愧难当做出什么意外举动，那就更严重了。我还能顺利地把你们养大成人吗？”

　　“可她偷你的柴，就是不对。”我还是不服。“你怎么能断定她偷的就是我的柴？也许是她前一天背的柴，放在近处，今天去背，认错了呢？再说，她无儿无女，就算我背一捆柴给她，也是应该的。”

　　“你爹呢，年轻时凡事较真，要争个输赢，为这他吃了不少亏。后来，他总结出一条：忍得忍得自己得。你们瞧，他都忍到87岁了。”母亲笑着说。一家人都沉默了，是啊，父亲的隐忍，使他得到了夫妻恩爱、心宽体健、四世同堂的一生。父亲的大账，算得智慧啊。

　　（归雁生摘自《思维与智慧》2018年4期）

　　●毕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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