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金芳：能活着就好

　　手机24小时都不敢关机，一会儿联系不上，银行就担心跑路了。向银行证明自己企业仍在正常运转已成为主要工作。

　　汪金芳很焦虑、很恐慌。

　　近期，杭州民企联保互保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汪金芳旗下的肯莱特传动工业有限公司也不幸被拖下了水。

　　“我是不会允许银行收贷的，这话虽然有些不讲理，但我也只能这么讲了。”对此，他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如果真的出现贷款逾期，割肉也要保证资金。”

　　躺着中枪

　　天煜建设告急！嘉逸集团告急！荣事集团告急！虎牌控股告急！……

　　作为互保链上的第五环，2012年3月，这场大火蔓延到了肯莱特，汪金芳也随之深深地陷入了苦恼之中：由于互保企业虎牌控股集团遭遇互保危机，一些为肯莱特提供贷款的银行立刻紧张起来，要求其还清贷款。

　　汪金芳很清楚，一旦出现银行抽贷，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将面临巨大危机。

　　肯莱特于1998年由汪金芳一手创办，主要研发生产各类橡胶传动带。自成立以来，公司发展一直比较顺遂，特别是2009年，公司自主研制成功“摩擦与啮合复合型传动系统”新技术后，业务更是迅速增长。据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肯莱特年销售额为5704万元，而2010年几近翻番，达到了1亿元，产品远销欧美、中东等几十个国家。

　　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汪金芳准备大干一场，从银行贷款1亿元投建新厂房。但尚未全部完成厂房搬迁，互保企业虎牌控股集团就“出事”了，因被天煜建设牵连，虎牌先被华夏银行收贷4000万，后又被中国银行、建设银行以及农业银行收贷近亿元。

　　受此影响，作为虎牌的互保企业，肯莱特虽然没有被银行立刻抽贷，但却成为其重点关注对象，三不五时就会有银行前来调查探访。

　　仅在记者采访的当天上午，汪金芳就接待了两家银行，起因在于这两家银行担心肯莱特今年上半年订单大幅减少。

　　面对银行的质疑，汪金芳坦率直言，订单确实在减少，其中有全球经济大环境的因素，有厂房搬迁的因素，更有银行的因素。

　　“我手机24小时都不敢关机，一会儿联系不上，银行就担心跑路了，更别提到外地出差。”与推广产品相比，向银行解释证明自己企业仍在正常运转已经成为目前汪金芳的主要工作。

　　有理说不清

　　有观点称，浙商互保多为人情保，太过盲目，风险也大。但在汪金芳看来，一家企业需要贷款，需要别人为自己提供担保，自己“礼尚往来”，也必然需要给其提供担保，其中确实有人情的成分在，但也没有外界所想象得那么盲目。

　　最起码，之所以与虎牌建立互保关系，汪金芳就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虎牌副董事长是其同学，关系不错，这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是，虎牌这家企业这几年的发展不错。

　　虎牌作为浙江一明星企业，位列中国民营企业500强200多位，为拥有绝缘子、电务、电气、电缆及铜业等多板块的多元化控股集团。2009年营收达十几亿，2010年达到了二十几亿，2011年更是迅速增长到五十多亿。如此大的规模，在汪金芳看来出问题的几率比较小。而自己一个亿左右的贷款规模，如果出了问题，对其而言也仅是九牛一毛，双方应该说都是相对安全的。

　　这次虎牌出事，汪金芳认为不排除前两年，虎牌并购国企造成资金缺口的因素，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受上游互保企业的牵连，而自己就更是躺着中枪，十分无辜。

　　由于上了黑名单，汪金芳不得不把大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与银行沟通上，影响正常业务扩展让他很不甘心，而由此导致的流动资金短缺更是让他恼火。

　　在记者与之接触的几天里，汪金芳的情绪一直显得有些激动。最令他气愤的是，作为业界有名的发明控，自己拥有多项发明专利，无形资产颇为丰厚，但却得不到银行的认可。

　　7月26日，本刊与浙商区域经济促进会共同举办了浙商生存现状调查座谈会，这也是记者与汪金芳的第一次见面。与其他参会的老板们空手前来不同，汪金芳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企业介绍、工信部调查报告、专利证书、媒体报道简报……应有尽有。

　　据他所说，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随身携带着这些资料，以便随时准备向银行证明自己的企业仍在健康运行。

　　“但是银行没什么反应，根本不认我们这些无形资产。银行现在是找个理由就想抽贷，”对于银行过度强调风险而忽视自己企业资质和发展潜力的做法，汪金芳痛心疾首，他一再呼吁银行，评估一家企业，除了看它的存量，还要看它的增量，看它的潜力。

　　但他的这种呼声，在目前银行“草木皆兵”的状况下，效果并不理想。

　　就差那临门一脚

　　“银行提供贷款之初就很清楚自己这笔钱肯定是要投资用的。不是钱放在箱子里，我不还钱。”

　　目前，肯莱特总资产约为1.5亿，而其贷款就高达1亿，为他人担保贷款4500万。据汪金芳估算，如果银行给他时间做新产品推广，不出一年就能还清贷款。

　　但问题在于，推广新产品，他缺时间，也缺资金。“就在今年3月的时候，一家银行还在主动与我们商量增加贷款的事情，但就因为互保牵连，这笔贷款也已经没戏了。”对于资金缺口，汪金芳给出的数字是5000万到1亿的流动资金。

　　在业界也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汪金芳今天遭遇的困局不仅仅是互保拖累，很大程度上也是其扩张太快所致，高负债运转酿造恶果。

　　对此，汪金芳也在反思，他表示，这次危机已经使其经营理念发生了重大转变，如果能够度过这次危机，该投资的仍会投资，但他给自己定下了两条铁律：一是20%的现金流，二是35%-40%的资产负债率。

　　就这样被活活卡死，汪金芳不甘心，他十年磨一剑，终于研制成功了“摩擦与啮合复合型传动系统”，不仅技术达到国际领先水平，而且经过三年多的推广，已经在国内外多个油田得到认可。在他看来，距离该项技术的全面推广，只差这临门一脚。

　　形势仍在恶化

　　7月，600家浙江民企联名上书向政府求助，将这轮互保风波推至高潮。肯莱特所处的杭州市萧山区政府反应尤为迅速，不仅组织了各种协调会，还拿出了本级财政帮助企业进行“转贷”。

　　政府是否应该施以援手，社会各界争论不休，有的认为政府直接干预，不利于市场机制的建立健全，也有的认为非常时期应该采取非常手段，避免出现更大风波。

　　“反对政府救助的那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我们看来，这是非常现实并且有效的临时性的解决方法。要活命的时候还要寻求一种死法吗？”对于萧山区政府作出的努力，汪金芳给予了极大地肯定，但他并没有立即向区政府提出救助申请，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政府只是远水，关键还在银行。

　　虽然这场互保风波已经将汪金芳搞得筋疲力尽，但形势仍在恶化。截稿前夕，记者再次拨通了汪金芳的电话，获悉，8月9日其即将有一笔几千万的贷款到期，为了尽力争取银行不抽贷，面对银行提出的增加抵押和担保的最新要求，汪金芳已经押上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昨天，我没听别人的劝告，把自己全部资产包括唯一的一套住房都抵押给了银行，就是为了让银行看到我对自己企业的信心，希望它能够不抽贷。”

　　虽然义无返顾，但在被问及有几分把握银行可能不抽贷时，汪金芳哽咽难言。

　　采写︱《小康·财智》记者刘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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