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回不去的青春

  校园完全变了样,再也找不到那棵记载着我青春期伤感的梧桐树,找不到当年的宿舍和教室

  乡愁是妈妈和她的小院,还有那几间老屋。

  老屋在河北省南皮县城南,是爷爷的爷爷就定居的地方,父亲在这个院子里出生,长大,生儿育女。这里曾经充满了父母和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的吵闹和欢笑。慢慢地,哥哥姐姐都像离巢的小鸟,纷纷飞走,成家立业,我考大学后也留在了北京。父亲几年前离世,院子里只剩下妈妈一个人,还有一条黄狗。父亲生前种的香椿树和芍药花都在,春天芍药花香飘满院子,夏天香椿树亭亭如盖。

  每次回家,站到院子里,好像还能看到父亲从胡同里走进门来的身影,他身材高大,步子略显笨拙,进门就用特有的拖长的声调喊着我的小名,“岭啊---”!也许,这是妈妈坚决继续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的原因,这里有爸爸的影子。

  出门向南,院子前有一条小河,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小时候,河两岸长满了芦苇,河水清浅,岸上和水中有各种我熟悉的生物,青青菜(方言)可以挖下来回家做菜吃,梭形的小鲢鱼可以捉来喂猫。在这个河边,不知打发了多少我少年的无聊时光。枯水期的时候,河床里铺满了野草,我常常带着小狗,躺在河床的草地上,仰望着天空,憧憬长大后的情景。

  河岸向西有一条仅容一人走过的小路,是种田的人走出来的,中学时,我常徘徊在这条小路上看书、背单词。现在,村西的田地荒芜了,小路已经被衰草枯叶湮没,河里的水被上游的化工厂污染,散发难闻的臭味,污水流过的地方几乎寸草难生。

  往事难追,乡愁是凝固在那段时空中的美好回忆。

  沿着河岸上的那条小路,一直向西,遇到大路左转,可以走到我就读过的南皮一中。它是晚清的洋务大臣张之洞所建,当年慈禧太后赏赐他一笔银子,他就在自己家乡建了这所学校,命名为“慈恩学堂”。

  毕业近20年了,我曾开车去母校寻访旧迹。校园完全变了样,再也找不到那棵记载着我青春期伤感的梧桐树,找不到当年的宿舍和教室,一栋栋崭新的大楼,挤满了校园所有的空间。

  “回来过年啦!”得知我还乡的同学,呼朋引伴,很快召集了饭局。久未谋面的同学们有的已经是大学教授,有的是当地政府的科局长,西装革履的,油光满面的,坐下来,寒暄,怀旧,吹捧,又夹杂着微妙人际关系的称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细想,是少了淳朴的味道。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擅长河北梆子的大嗓门放开了,感觉屋顶好像要炸开了一样。自古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我也放下了京城客的矜持,开始肆无忌惮的大笑,大声地说话,干杯!临别,一位喝多了的同学信誓旦旦地说,“5年之内,我一定当上咱一中的校长!”

  “你回老家了?”

  浩来了,他开车来接我一起吃饭聊天,多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一米八的大男人,说话还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

  他是我高一邻班的男生,我们是笔友,平时交换对方的作文来看。有一天,他忽然送给我一本他的日记,里面写满了对一个人的思恋:那是一个穿着背带裙打着蝴蝶结的女孩,她经常踏着满地的合欢花在他的教室门口经过,又常一个人躲在梧桐树下发呆。他日记中所写的那个女孩就是我。但是,就在他痴痴地观望我的那几年,我却坐在教室的窗前,默默地看着另外一个男生。---那个懵懂的青春呦。

  我们喊来了我高中最要好的女同学,静静,她现在已是一个孩子的妈妈。想当年,夏天的雨后,我们常常在课间20分钟的时间,跑到校园东墙下的一片荒地里去摘蒺藜花。我带着几分近乡情怯,坐下来,不知道从什么说起,最想念的朋友,却相见语稀,大概我们心里最想问的只有一句话“你过得还好吗?”后来的话题基本集中在了谁家的孩子多大,在哪里上学。

  浩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坐着,给我倒茶。他说,“你口音倒是没有变啊。”乡音是母语,怎么可能忘呢?他的女儿现在都读中学了,他也已经从以前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了成熟的男人。于是,当年的故事变成了笑谈,送我回家时,他忍不住问我,“我们算是谈过恋爱吗?”我哈哈大笑道,“准确地说,是你追过我,但是没追上!”

  乡愁,是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文 | 兰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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