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三十岁

  如果一座城市能够永葆青春的话,我希望我的故乡能永远像它三十岁时那样不忘赤子之心,积极向上,多一些公平正义,给那些愿意为家乡创造价值的年轻人更多的机会,他们才是这座城市不老的财富

  我的家乡在河北省唐山市,一座因大地震闻名的重工业城市,这座城市没有乡村的淳朴忠厚也没有北上广的繁华冷漠,它与中国大多数二三线城市相似。因比邻北京,近几年,一座座高楼迅速腾空而起,此刻我的视线里,抬头就能望见几个月前开工的新楼盘,矗立在我们六层板楼的小区西南侧,午后,就遮住了难得的阳光。

  小时候的记忆里,六层板楼对于我都显得那么高大,午休后几个小伙伴在小区里玩耍,也会时不时地追赶太阳的影子,那时并不密集的楼房,太阳照在楼与楼之间,花花草草一天的变化,就足够充满一群孩子放学后的欢乐时光。

  楼在生长,城市绿化面积减少,从北京搬来的重工业在海港吞吐着浓烟,雾霾笼罩了城市,也笼罩了人心。

  我并非生于唐山,但却长于此地。18年的成长,4年的西北求学,4年的北京生活,我的故乡与我,互相由陌生到熟悉到难舍难分,再到如今无奈与期盼并存的复杂关系。故乡就像一部生了锈的机器,锈迹掩盖了其原本光亮的表面,虽然它仍然马不停蹄地转动,可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却忘了替它抹去污垢。

  小时候的我每天早晨经常拿着一个鸡蛋去小学门口摊煎饼,摊煎饼的阿姨是我家的邻居,因为相熟,一个煎饼自带鸡蛋阿姨只收我一块钱,所有住在同一个社区的小孩子都享有这样的福利。如今我们搬离了曾经的社区,偶尔听母亲说起,摊煎饼阿姨家长大的孩子面临就业压力,买了好烟好酒求老邻居帮忙介绍工作却处处碰壁,那些曾经递给她鸡蛋的小手,吃着她煎饼长大的孩子们,如今在各个事业单位混得如鱼得水,却从未有人向阿姨伸出过一双手。

  每次回到故乡的短暂几日,我却时常牢骚满腹,这里是我的故乡,如今我生活在这里却感到格格不入。朋友同学所在的单位,不存在优胜劣汰,价值交换的经济社会模式在此地也不适用,适用的只有你爸爸是谁。

  那些拥有事业编制开着小跑车曾经和我一起在屋檐下寒窗苦读的同学,在二十多岁就过上了四十岁的富足生活,他们撕下了“奋斗小青年”的标签变身土豪,在同龄人熬夜赶策划案的时候他们在酒吧对酒当歌。在我向他们感慨家乡人忘记原始情怀的时候一脸迷茫,他们的跑车开得太快,都来不及看看这座城市的表情。

  当然也不是全无希望,去年我为一篇稿子调查年轻一代公务员现状时曾经采访过考进唐山公务员系统的同学和朋友,他们的回答和表现让我心生敬畏。他们最初也许是迫于就业压力,选择一条稳妥之路,但在“国考”大军中拔得头筹之后,并不安于现状,怀揣新的梦想努力做好一名国家基层公务人员。也许你认为他们还未尝到权力的甜头,但每个月两千块钱的工作,周末的昼夜加班,年轻人新的执政思路在为公务员系统注入新鲜血液,他们,在逐渐改变着这座城市公务员系统的生存法则。

  这群新生力量如同新的螺丝钉,在为这座城市加固,将其松动的零件拧紧,添加润滑剂。

  我的故乡,曾经在2006年地震三十周年纪念时让我眼前一亮,干净整洁的街道,热情互助的市民,那时候的唐山,是我认为最好的时刻。三十年的洗礼,这座城市焕然一新,它的儿女将生生不息的抗震精神延续下来,转为投身城市建设的热情当中,人们开始创造自身的价值。

  29岁的我,也马上快到三十而立的年纪,一生中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如果一座城市能够永葆青春的话,我希望我的故乡能永远像它三十岁时那样不忘赤子之心,积极向上,多一些公平正义,给那些愿意为家乡创造价值的年轻人更多的机会,他们才是这座城市不老的财富。

  唐山又叫凤凰城,作为河北省经济中心城市,唐山的现代化进程在逐渐加快,但人的现代化却脱了轨,我期盼有朝一日,凤凰城涅槃重生,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拂去它表面斑驳的锈迹,让这座“钢化”城市重新拥有温度。

  文 | 张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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