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耳光在心里没了方向

　　红高粱里有一件事震惊了我。

　　话说周迅扇耳光的本领，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师从高人？打自己，啪！打老公，啪！打流氓，啪！打小三，啪啪啪！

　　回首我单薄的一生，别说甩人耳光这种要动手的大事，就连吵架这种动动嘴皮子的小事，我也没当过哪吒。所以我对湖南人引以为傲的“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气概很不以为然——明明就是哑巴吃了黄莲还非要意淫。半夜憋得肝疼时，我也辗转反侧地想，为什么这句话当时不那么说，那句话又怎么不这么说。可说来说去有P用，电光火石间，人家九儿就知道干脆一耳光了事。

　　人生如白驹过隙，而我一直停滞在“如果一耳光出去，扇空了可怎么收场呢。”这种耻于见人的揣度里——可是，扇空了怎么收场呢？等着被人扇？还是手起刀落再来一巴掌？

　　这是多么具体的一个问题，又没本事像周迅，拿着七七八八的人排队练手，啪啪啪，人生不过如此，啪啪啪，从此练就一手神技。或者应该去壹读还是知乎上提问？可是他们给的答案从来也很纸上谈兵，甚至会让人自取其辱地说，找个人练练手就好了。这种站在岸上羞辱人的本事，我也挺拿手。

　　而我最神往的，就是落在水里也能制胜的真本领。

　　可是我也像很多很多很多人一样，痴长到现在都没有直接跳进水里的胆量。有人怕溺水，有人怕冷，有人怕被围观，有人怕近身肉搏，而我最不能忍受是掉进水里姿态的不堪。就算泳衣再浮夸，胸再娇俏，肌肤再多汁，惊惶失措那一刻就越，轻浮，不洁。世上哪里找姿态好看的吵架呢，从躯干到脑袋都陷入逼仄的泥沼中，并不得不将挣扎展示给看客。那场面，即便是冷静刻薄者，也无非是胜着狰狞，是好没意思的事情。远不如站在岸上，衣冠禽兽地做看官，看他人之丑即自身之丑，然后长叹一口气，思想之光要战胜肉身之美，来日方长呢。

　　所以哪怕扇空了，也还是一巴掌来得干净。

　　问题是，你又不是九儿，拿什么保证不被反抽一掌，进而变身大肉搏呢。所以想象力再不能自拔，也不要把生活演成一出戏。

　　也就是说，闷骚着过吧。

　　新的一个第一期又开始了，是我卷首的第八个年头。一直以为道貌岸然地在岸上，原来体无完肤在水里浸了八年。我朝着漫长的八年，虚拟了一耳光——啪！日子像兔子一样奔跑，我抓不住它一对贱耳朵。

　　杨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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