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产

　　晚饭后，儿子艾福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与同学聊天两个多小时了，时而哈哈大笑，时而骂骂咧咧。看了他几眼，他全然不在意。我忍不住出声了，你还不去写作业？

　　爸，物理月考刚结束，就多玩一会吧。

　　时间已经很长了。我有点不耐烦。

　　你不也一直在玩。大人玩，为什么小孩子不能玩？没想到，他说话直指我的软肋。最近，上班看手机微信，下班在看，进家门也在看，有时候都觉得很不合适，是要改一改了。不过，做父亲哪有这样被儿子给吓住，我停了一下，开始反击。

　　你要好好学习，要考重点大学，以后找———

　　没想到，他头都不抬，直接接过话茬。以后找好工作，高薪，娶漂亮女人，生两个娃。爸，我不需要这么累。

　　现在我们家已经有几套房子和多间店面出租，月收入几万，你花得完吗？我和我未来媳妇和孩子都足够用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老师要求我们学生跟家长说实话，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们含辛茹苦创造的财富，够我们家几代人吃穿透不愁，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现在叫不动产，不管到了哪一年，它们始终都是我们家的。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你的儿子，无法改变。

　　我手机响了，按免提接听：“老艾，过来打牌，三缺一！”我立即回复：“没空！”气愤地按掉电话。

　　还没回过神，儿子说，你看，你整天东家泡茶，西家打牌，你今天的生活就是我明天的榜样，这一切需要考重点中学、进重点大学才能实现吗？

　　当父亲与儿子发生冲突时，父亲应该比孩子大度。没有与儿子再争论，我带上门出来了。

　　小区里面通道两侧停满了车。走在高层区，高楼灯火通明，小区通道仿佛潜伏在千仞高山下的战壕里，令人十分窒息。

　　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门开了，一小女孩从里侧绕出来到妇女身边，小花，你赶紧帮我拿东西，你别老盯着手机玩。女士肩膀上挎一包，另一肩膀上背着孩子的书包，孩子双手握着手机正玩得嗨，全然没听进妈妈的话。

　　女士两手里提了几袋物品，只好用脚推车门关上。叫你不要玩手机了，来把你自己的书包拿去背上。不要！我正忙着打游戏，你自己拿。

　　女士一手放下物品，上前夺走手机。小孩大骂，你神经病，干嘛抢我手机。小孩即跑去抓抢女士的手机，并用脚踢女士的小腿。女士大吼一声，让开！赶快提东西回家。没抢到手机，女儿空手跑走，消失在昏暗的小区甬道里，女士只得自己提背所有物品，朝小孩跑去的方向，慢慢地溶进小区的夜里。

　　一阵风吹来，眼睛有点模糊，风掀起了我的衣领，冷气穿透过我的全身，气温骤降。走过小区中庭，忘记了有台阶。一步踏空，本能往后一仰，右手先着地，直接砍在阶梯的两面交合处，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钻心，右手木麻，有液体滑滑的流淌。不好！流血了。我赶快从左裤兜里掏出手机，艾福，我———我摔倒在小区中庭东台阶，好像手出血了。

　　我马上到！儿子立即跑了出来，手机免提他都没来得急按掉。

　　瞬间飞到，他紧张地问，要不要打120？

　　不用，小伤不碍事。他把我扶起来，我左手横在他幼小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回了家。第一次感到儿子的肩膀好温暖。

　　我坐在沙发上，儿子说，不要握拳，你伸直五指，再弯曲，转动手掌。之后，他断定，没伤着骨头。他拿剪子、药棉、止血药粉，先用酒清洗创面，用碘酒消毒，之后倒药粉在伤口上，放上医药消毒棉，盖上纱布，再用胶布缠成一个井字形状。

　　你在哪儿学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开了急救培训班，跟医生学的。放心，一天换一次药，我放学回来就帮你换，你不用担心。

　　凝视儿子，才明白不动产的含义。

　　郭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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