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死亡之旅
- 来源:投资者报
- 关键字:动车,死亡,温州
- 发布时间:2011-08-01 08:34
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工地，车厢残留物已在26日全部移走，新翻出的泥土散发着腥气。只有泥土中偶尔散落的小块火车部件，以及高架铁轨上新砌的水泥板护栏，述说着曾经发生的悲剧。
截至27日，“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已造成39人丧生。
7月27日上午8时左右，遇难者林焱和年仅11岁的陈怡洁的遗体在告别仪式后分别火化，他们是此次事故中首批火化的遇难者。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公众心中的质疑逐日增强！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人们试图寻找真相。7月28日上午，香港商业电台记者发问温家宝总理：“您觉得这次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追尾？追尾！
7月27日下午2点30分，温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16楼的重症监护室，69岁的福建福州人蒋金土正在看望62岁的老伴周丽琴。每天下午的2点30分至3点是重症监护病人家属的探望时间。
蒋金土和老伴以及女儿、女婿、孙女和外孙女一家六口，结束北京和上海的旅游，从上海登上D301次动车2号车厢，准备返回福州。谁也不曾想到，他们即将遭遇死亡之旅。
2号车厢是卧铺改成的座位。二层放行李，一层坐人。四张床铺在一个小包厢里。蒋金士与老伴以及一名北京大学的教职员工在一节小包厢里，女儿女婿则在另外的车厢。
因为即将进站，火车已经开始减速，突然之间“咣当”一声猛烈的撞击后，车厢内便一片漆黑，然后就是翻滚，行李都掉落下来。
几分钟后，无数人通过各种方式获悉，火车追尾了！7月23日20时50分，杭深线永嘉至温州南间，北京南至福州D301次列车与杭州至福州南D3115次列车发生追尾事故。D301次列车第1至4位脱线，D3115次列车第15、16位脱线。
蒋金士清楚地记得，事故发生之后，那位北大的教职员工打开手机，透过微弱的光线，他们发现，小包间的门是关着的，就在身下，怎么也打不开，门下的走廊里还有人，而窗在上面，窗外漆黑一片，老伴已经不能动弹，根本没有力气出去，也不曾料到车厢已经摔落在高架桥下的地面上。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有人从外面把车窗的玻璃砸碎，我被救了出去，然后是老伴，还有另外一个人”，蒋金士心有余悸。随后，他和老伴一起被送到温州市第三人民医院。
一家六人中，蒋金士的伤势是最轻的，主要是左眼肿得很厉害，女儿的腰受伤严重，还无法动弹，14岁的孙女则是小腿骨折。老伴的病情还算稳定，但是医生说过两天可能还要切开喉管动手术，因此并没有完全渡过难关。
“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以为安全的铁路也会出事。”蒋金土说。
根据温州市委宣传部提供的资料，截至26日晚6时，这场追尾事故共造成39人死亡，192人受伤。温州警方陆续公布了首批、第二批和第三批遇难者名单，以及伤者名单。“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发生后，温州市区11家救治医院成立救治领导小组和专家组，共有1409名医护人员投入救援工作，对伤员进行一对一的救护。
天灾？人祸？
出事地距隧道仅一两百米，隧道所在的山脚下就是下岙村。汤道伟从安徽来温州打工，就居住在下岙村。7月23日晚上，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他站在屋檐下观雨景，却不料看到了火车追尾。随即，汤道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救人的队伍，“从家里跑到出事地，也就一两分钟的路程。大家都跑过去了”。
汤道伟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人在现场了，“惨不忍睹啊！除了车厢里发出的救命声、呻吟声，时不时还能看到遇难者，除了身体变形外，有些身体的部位也已经分离”。
他拨打了救援电话，刚开始消防员并不太相信，后来估计打了很多，才确信。周围的村民也都赶来了，现场也迅速聚集了几百人的救援队伍。大概在半个小时左右，消防赶到了，然后是公安。等公安来后，村民都被要求撤出来了。
有村民在将伤员送往离出事地最近的康宁医院后折返现场，却被告知不能再进去。
这是一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温州几乎全城出动，人们赶往事故现场、赶往医院、赶往各个献血点，只为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24日，人们知道了很多事情，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在事故发生后当即做出重要指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在24日率有关部门负责同志赶赴温州；上海铁路局局长龙京、党委书记李嘉、分管工务电务的副局长何胜利被免职；国务院成立了“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调查组……
然而，人们还想知道更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不该在永嘉站停靠的D301停在了这里？又是什么原因使得D3115在永嘉站停留了半个小时？本来应该走在D3115前面的D301为什么在这里演变成了追尾事故？在这里，动车的调度指挥、信号系统和列车控制系统三道保险为什么都相继失效，最终导致悲剧发生？难道真的是D3115遭到雷击后失去动力停车，造成D301追尾？
真相！真相！
新任上海铁路局局长安路生28日说，根据初步掌握的情况分析，“7·23”动车事故是由于温州南站信号设备在设计上存在严重缺陷，遭雷击发生故障后，导致本应显示为红灯的区间信号机错误显示为绿灯。
他在分析铁路部门的问题时说，在雷击造成温州南站信号设备故障后，电务值班人员没有意识到信号可能错误显示，安全意识敏感性不强；温州南站值班人员对新设备关键部位性能不了解，没能及时有效发现和处置设备问题，暴露出铁路部门对职工的教育培训不到位。
铁道部的差错不仅仅发生在让正常的行驶成了悲剧，而且还体现在事故之后的处理上，让公众充满了质疑。颇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宣布没有生命迹象后不久，便救出了2岁半的小女孩项炜伊。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对此回应“这只是一个奇迹”。
更多的遇难者家属情绪激动。32岁的杨峰在事故中失去了岳母、妻姐、外甥女、妻子，还有他尚未出生的孩子。他说自己24日凌晨2点半到达出事地点时，“现场已停止救援，他们说没有生命迹象了”。但是，妻子和岳母的遗体是24日下午才找到的，“我太太就在下面，为什么没有营救？”由于妻子不幸被毁容，杨峰流泪问道：这是撞的，还是被挖的？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28日10时许抵达温州，看望慰问“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伤员和伤亡人员家属，并向遇难人员献花表示哀悼。在随后举行的中外记者会上，他反复提及，这起事故能否处理得好，其关键就在于能否让群众得到真相。
面对香港商业电台记者关于天灾还是人祸的发问，温家宝总理回答：“我们正在进行严肃认真的调查，调查的结果将会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想强调一点，我们的调查处理一定要对人民负责，无论是机械设备问题，还是管理问题，以及生产厂家制造问题，我们都要一追到底。如果在查案过程中，背后隐藏着腐败问题，我们也将依法处理，毫不手软。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长眠在地下的死者。”
《投资者报》 记者 张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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