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而言,在20世纪西方顶级的芭蕾大师中,没有谁比罗兰?佩蒂更爱中国了。精确地说,在这些大师中,没有谁比他更爱中国的中央芭蕾舞团,也没有谁得到过比他更多的尊重与爱戴了。这位法国编导大师2005、2006年,曾先后两次亲临中芭,复排他的经典作品,其数量之多,也是其他大师无法媲美的——三部独幕芭蕾舞剧《卡门》、《年轻人与死神》和《阿莱城的姑娘》、一台平克?弗洛伊德的摇滚芭蕾,还有根据叶小刚音乐,为中芭舞者量身打造的双人舞《最后的天堂》。
2011年7月10日,佩蒂大师仙逝后,中央芭蕾舞团在《首届北京国际芭蕾舞暨编舞比赛》的闭幕式演出中,用表演其《卡门》中的双人舞这种最恰当的方式,向全世界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而2012年的2月18、19日,中芭在国家大剧院的“新春演出季”上,又表演了这位大师的《阿莱城的姑娘》和《卡门》,并在节目单上再次向他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这两部20世纪中后期法国芭蕾大师的杰作,其音乐出自同一位19世纪中期的法国作曲家之手。据说,比才的音乐本是为话剧《阿莱城的姑娘》委约创作的,不料这出戏首演时便惨遭失败,但这部优美动听且起伏跌宕的音乐却以组曲的形式流传下来,并充分表现出他生机勃发的创作个性。比才写的《卡门》是部西班牙题材的歌剧,尽管它在首演的当夜也没能一夜走红,却以其强大的生命力越演越红,居然一口气演了37场,其火辣辣的旋律至今依然是世人耳熟能详、唯吉卜赛人独有的文化名片。
从未亮相的“姑娘”
佩蒂的芭蕾舞剧《阿莱城的姑娘》首演于1974年的巴黎,故事发生在法国南方普罗旺斯的一场婚礼上,而梵高名画中的那轮黄色的太阳则仿佛预示着某种近在咫尺的疯狂。男女主人公弗莱德里和维福特虽然是青梅竹马,却从未情投意合,而让新郎魂不守舍的则是那个人在阿莱城,可望而不可即的姑娘。随着剧情的发展,新郎对新娘的温存不仅视而不见,甚至麻木不仁,而且接连将她推倒在地上。最后,他歇斯底里地挥舞手臂,走火入魔地四处狂奔,一跃跳出了洞房的落地大窗,摔死在了大街上。
佩蒂的高明就在于,阿莱城的姑娘这个“标题主人公”虽然从未登台亮相,却通过新郎对新娘形同陌路的对比和反衬,以及他双臂无限的前伸、望眼欲穿的期盼,清晰易懂地存活在了观众的理解之中。而新郎最后向着死亡的那一跳,则将一位优秀男主演的爆发力与表现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因此总在让观众大吃一惊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为这对双人舞做陪衬的男女群舞也颇有特色。男女舞者们无论是分别列队起舞,还是联袂围圈而舞,都让我们看到了欧洲民间舞的影子。而他们手脚的此起彼伏和有机变化,则让我们看到了钢琴黑白键的动态。
这部现代芭蕾舞剧与中国观众熟悉的《天鹅湖》等古典芭蕾舞剧间的最大不同就在于,一切动作设计均为戏剧目的服务。因此,男女主演的双人舞不再单纯地炫耀各种固有的“跳、转、翻”技巧,群舞也不再接连摆出亭亭玉立的芭蕾舞姿,而是将舞者们出类拔萃的身体条件和舞蹈技术,融化在对人物关系的描述和悲剧结尾的构成上,因而更加容易看懂。
跳不出那股野性来
佩蒂的中型芭蕾舞剧《卡门》共分五场,其故事情节与歌剧相同,都来自法国作家梅里美1845年发表的小说,标题主人公卡门则是西班牙南部城市塞维利亚烟厂的吉卜赛女工——她先后爱上了英俊潇洒的卫队长唐?霍塞和彪悍骁勇的斗牛士埃斯卡米洛,并最终因为唐?霍塞的妒火中烧而被刺身亡。它1949年在伦敦首演时,佩蒂不仅一人担纲了编剧和编导,并且还主演了唐?霍塞,而扮演吉卜赛女郎卡门者,则是他的妻子芝芝?让梅尔。
这部舞剧在首演之夜便一炮打响,博得公众和舞评家们的一致赞赏,其舞、剧并举的结构与悲喜交加的情节令观众眼前一亮,尤其是佩蒂为自己和夫人让梅尔精心编导的那段《卧室双人舞》,因其大胆却不过分的性爱暗示满足了各国观众在二次大战中压抑太久的激情,赢得了巨额的票房,并使得这部舞剧成为他最具影响力的代表作,更使整个舞团很快便得到了去战后的“世界舞蹈之都”纽约公演的邀请。60多年来,它由佩蒂及其传人为许多芭蕾舞团复排上演,并自1960年以来,多次被拍摄成电影或录像,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
这部芭蕾舞剧同属现代芭蕾,其最大特点是故事发生在斗牛士的故乡西班牙,女主人公卡门又是性情刚烈的吉卜赛女郎,因此,佩蒂大师别出心裁地设计了大量戏剧性颇强的动作细节,比如卡门将两只能喷火的眼睛藏在折扇后的表情,唐·霍塞用手指挑逗卡门下巴产生的激情;又如当唐·霍塞发现卡门移情于斗牛士,与她头对头地“顶牛”;再如唐·霍塞接连四次,双手托住卡门的脖子,将她的整个身体抛入空中,然后又连续扇她的耳光等等,都能很容易地带观众随着主人公入戏,但中国的舞者对于这些带有强烈西班牙民族性格的戏剧性处理,显得过于平静,甚至冷漠,而身体上从内到外均缺乏足够的张力。
为这些明显的不足找些理由,简直是太容易了——最好的理由无非是说,我们中国人生来内秀,不一而足,但跳吉卜赛女郎,却跳不出那股野性来,卡门便不复存在,一切动作都只是些空壳!跳斗牛士,却斗不出那种牛劲来,整出戏就化为乌有了!相信中芭人如果懂得了这种后果的严重性,一定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来。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研究员、博士与硕士研究生导师及课程教师、外国舞蹈研究室主任)
欧建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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