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敏的另一片乐土

　　“我不喜欢乌托邦这个说法。”见到我的第一面，许敏就毫不避讳地表露了他对采访提纲的看法。“从外界来看，我们这一批海归是失败的，希望破灭了。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到现在，许敏和奇瑞的那段往事还时常被业内人士提及。在2006年广州车展上，奇瑞展出了自主研发的1.6L发动机，但项目负责人许敏却始终没有现身，其实，在那之前有关“分手”的传闻就已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月后，许敏与奇瑞分道扬镳的消息不胫而走。尽管人们曾一度以为他会为这家企业倾尽多年。

　　不经意间，2006年成为中国汽车海归回国后大规模离职的标志性时间。此前长城汽车的海归韩志玉的离开，加上许敏离职后不久的2006年10月9日，华晨汽车宣布负责研发的副总裁赵福全离职，“第一批回国的海归”这个群体一时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更有甚者将他们称为“loser”。

　　这一点，许敏并不认同。如果脱离一个企业，而单从他们个人的发展来看，这一批海归无疑是成功的。“我们当中从来没有人说过后悔回来，对我来说这十年，有些人是八、九年，是人生的亮点，更是很高的起点，相信之后会越来越精彩。”

　　许敏办公室的一侧有两个巨大的玻璃柜，橱窗里陈列着各个品牌的汽车模型，这些年来他对汽车研发的热切从未减少，他坚信：“我的理想不是乌托邦！”

　　“成也奇瑞”

　　与奇瑞结缘，是许敏意料之外的事。2002年12月，他从美国回老家探亲。此前三个月，他才从奇瑞的一个零部件供应商那里知道这家位于芜湖的汽车公司。“你应该去奇瑞看看，这是我接触过的中国汽车公司中最有前途的一家。”因为供应商的这番评价，许敏在网上查看了奇瑞公司的信息后联系了奇瑞，希望在回家探亲的同时到公司作一次报告。

　　当时许敏正任职于世界著名的零部件公司伟士通，是发动机燃烧领域的技术专家。他1983年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后前往日本广岛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1991年前往美国。在美国卡内基麦隆大学机械工程系喷雾和燃烧实验室工作了四年之后，又在通用汽车和福特汽车从事过研发工作。

　　2002年12月18日，奇瑞公司派车将许敏接到芜湖，参加奇瑞公司新车“东方之子”的下线活动。正是这次与当时奇瑞公司董事长詹夏来和副总经理尹同跃的见面，彻底改变了许敏的人生轨迹。多年后许敏曾回忆到，“我看到奇瑞热火朝天的场面和不可思议的成就，感到他们身上似乎有种火在燃烧。”那把充满斗志的火焰也同样烧进了许敏心里。他们促膝长谈、诉说着各自的理想，最后尹同跃的一句“你应该回来报答家乡”让背负着强烈使命感的许敏一连几晚睡不着觉。他是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救国”二字一直根植在那一代人的脑中。面对妻子的反对、朋友赵福全的劝阻，在国外生活了20年的许敏毅然决然回到国内，担任奇瑞汽车公司副总经理兼奇瑞汽车工程研究院院长，以海归的身份，登上了中国汽车工业的大舞台上。

　　由于许敏的海归身份，奇瑞一夜之间成了招揽“凤凰”的“梧桐树”，吸引了一大批海归汽车人才。当时，奇瑞可谓海归云集，他们共同构成了奇瑞的核心技术团队。特别是与奥地利AVL公司进行合作研发的过程中，来自欧、美、亚三大洲八个国家的200多名高级工程师组成了世界一流的作业团队，共同为Acteco打造生产线，许敏的海归背景使得一切都得以顺利运转。在许敏的推动下，奇瑞逐渐建立起了符合汽车正向开发思路的研发体系。

　　学校是最适合的地方

　　然而，“蜜月”是短暂的。在激情燃烧了大约3年后，2006年8月初，一度被奇瑞当作是汽车海归领袖人物的许敏离开了奇瑞。很快，他的离开激起了一片涟漪，不仅仅带动了一大批海归的出走，进行到一半的发动机研发项目和计划推出的新车也成了握在奇瑞手中的烫山芋，在后续产品的研发上也出现了问题。随着海归阵营的不断缩水，奇瑞包括发明专利、使用新型专利和外观专利的全部专利，从2007年942项的最高纪录，瞬间跌至2008年的271项。

　　对于许敏离开的原因，业内有各种揣测。当事双方越是缄默，各类传闻越是被演绎得绘声绘色。面对我的求证，许敏给出了一个俏皮的回答：“这是个秘密。猜测得越多越好，说明大家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离开奇瑞后，许敏曾有过组建汽车设计咨询公司的想法。他和当时一同离开奇瑞的搭档们展开了为期两个月的“周游列国”之旅。可惜一路走访下来，结果并不顺利。说起当时的窘境，许敏毫不避讳，反而一边喝着咖啡，拿自己开起了涮。“学校听说我在外面游荡，让我回去。我当然见好就收，赶紧回来啦！”受日本和西方文化的影响，许敏是个谦逊又极度自信的矛盾体，其中还交杂着不屑于拐弯抹角的直脾气。而这也是他离开奇瑞的原因之一。“中国的企业很复杂，我最大的弱点是大学一毕业就离开了中国，对体系内的人情世故做出想当然的决定。

　　对于海归回国后水土不服的说法，许敏直言用词不当，”我们回到自己的国家怎么能说水土不服？但是你说有没有感觉到好多地方不明白，和人的沟通交往技巧不够，这是肯定有的。“除了这一点，怀抱着一颗善变、思变、求变的心也是海归频繁跳槽的主要原因。”西方的主流思想教会我们，要不断寻找更加适合自己的环境。“

　　在许敏眼中，学校是最适合他的。尽管大学里也有它的复杂之处，但许敏可以选择不介入，”而且人家可以允许你不介入。“在上海交通大学汽车工程研究院里，自称”理想化、爱自由、不妥协、顽固的研发型人才“的许敏找到了一片”采菊东篱下“的乐土，在进行”重写技术途径、颠覆历史的“高精尖研究的同时，为某些汽车企业做着产品开发。

　　既建造着”美丽的空中楼阁“，又接着地气，这是他现在的生活。

　　文/杨丽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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