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黄马甲的“马路天使”

　　穿着黄马甲，指挥着万千行人过红绿灯，听起来像手持尚方宝剑掌握着大权。其实，一点都不威风，还很窝心。每天遭白眼无数，挨骂不计其数，图个啥？对老罗来说，就是一份薪水微薄却不能舍的工作，他并不爱。

　　“我也想传递正能量，也想热爱工作，但做起来又很难为自己。”刚过50岁的老罗，皮肤黝黑，一脸倦怠，眼睛看不出神采，带着帽子也盖不住不断往外窜的白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做协管，就是迫不得已。”

　　都是马路上当差的，挥挥旗子，吹吹哨子，工作内容相差不多，待遇却千差万别，这是交通协管员和交通警察的区别，“警察是公务员，吃国家饭，我们不是。”说起这些，当交通协管员5年多的老罗，当真是一把辛酸泪罄竹难书。

　　老罗原本是一家国有企业的普通员工，本以为会端着“铁饭碗”平淡一辈子，“我是想平平凡凡，说我碌碌无为也行。”老罗身上带着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独有特质，踏实平淡，不喜欢生活起波澜。眼看着，再平稳地过个几年，就能安逸地享个清福。不过，生活总爱开玩笑，老罗不幸地遇上了一个“冷笑话”，他下岗了。

　　那是六年前，“厂子被卖给开发商了，我们就被迫下岗了。”当然，老罗的铁饭碗也被打碎了，甚至可以说是碎得稀巴烂，生活突变，一切都是天翻地覆般不敢相信。

　　“交通协管是政府安置的下岗再就业，爱干不干，没得选，就这一个。”在养家糊口面前，再多的心高气傲也使不出劲儿来，只得屈服，“心里受了伤”的老罗不情不愿地穿上了黄马甲，当起了交通协管员，从此过上了骄阳当头，雨打风吹的日子。“这个工作上不了台面，经常被人嘲笑，别人不理解。”

　　炙烤的剪影

　　未到晌午，城市街道再度沸腾了起来，下班和放学的人群层层叠叠，街道顿时拥堵了。老罗的岗位没有一丝阴凉，迎着夏日炎炎，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红灯亮起，老罗吹响哨子提醒着市民遵守“红灯停，绿灯行”这个浅显易懂的规则，但仍有五六个人直接无视，没看到、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口头劝阻，又不能拖住他，让他等。”幸好，与老罗一起执勤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交通警察，也是皮肤黝黑。“他们有处罚权，我们没有。”

　　“有些人知道横穿马路危险，就是图省事，管你吹几次，还闲我们多管闲事。”这确实是一份不易当的差事，管不好还会被骂，“你算哪颗蒜苗”、“关你什么事”、“要你管”……这些话，每天都会在老罗的耳边“嚣张”数十遍，“这几年下来听多了，这算好的，还有人直接骂粗话。”

　　随着汗水滴湿了衣服，老罗的记忆回到一年多以前，那是个寒冬腊月，天气阴阴地下着细雨，老罗和搭档就站在冷飕飕的路边守着岗。一位男士低着头不看红灯，直接穿马路，老罗急忙吹哨，来往的车辆也鸣起喇叭，男士依然视而不见。老罗不得已，小跑到男士面前，强制他回到路边站定。男士很恼火，把老罗手中的旗子扯掉，并推搡着，指着老罗就开始了肆无忌惮地大骂，“挨骂太平常了，现在听听就算了。”

　　不过，这位男士可不想让老罗听听就算了，一个礼拜后的一天，男士遛狗的时候遇到老罗执勤，二话不说，便又开嗓大骂，“把我气得血压都升高了，男人都这么没风度。”有的时候，行人问路，老罗不知道也会被骂，“不被打算好了，这本来就是个挨骂的工作，忍着呗。”老罗说完兀自摇摇头，有点哭笑不得。

　　将就将就

　　空气中弥漫着炎热的气息，憋得人喘不过气来，老罗早已汗流侠背，灰白的头发也被打湿，眼神似乎更为浑浊。

　　“以前我很有个性，现在没了，磨平了。”当交通协管员并不是老罗的心头好，让他更感憋屈的是没有保障，只能拿最低工薪，“2000元都没有，别提什么奖金，年终奖常年200块。”除了做交通协管员，老罗也想不出干别的了，“年龄很尴尬，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做很多事，也不是老得什么也干不了。”对老罗来说，这份工作也就是“将就将就着”，没有惊喜，也惊不起多大风浪，“再过4年多，我就解脱了。”解脱，这个词，有点辛酸。

　　“我们是哪需要你，就得去哪。”提起世博那会，老罗有些恼火，“别提了，累瘫了。工作一整天也就算了，还要来回跑，更没加班费。”几个月下来，老罗是身心俱疲，“每天回家都得按按脚，躺上一会，不然第二天上不了班。”在世博会拥挤热闹的几个月里，老罗的工资还是每个月不到2000元，没涨，也没补贴。

　　“有时候，领导啊、外宾啊过来，我们就得加紧‘戒备’。”领导们三更半夜想去陆家嘴看看，早在梦乡的老罗也会被叫起，再次出工，不管是凌晨一两点，也不管是深夜寒冷，当然，也得不到一丝感谢。一次又一次的不被尊重，老罗的内心，已经被磨砺得平滑而厚重。

　　“年纪大了，站久了腰受不了，下雨下雪都得在外面站着，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有电子摄像头盯着，不能坐下歇歇，熬着等下班。”

　　每天，老罗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来到岗位，慢悠悠地，骑不快，“交通警察还给配摩托车，我们只能骑自己的自行车，更别提什么有没有车了，我这岁数了还没有摸过方向盘。”

　　老罗看起来很苦闷，甚至有点抑郁，“我感觉不到归属感，自己也改变不了，只能这样混着。”老罗已经习惯了从前不习惯的生活，他已经甘于宿命，风吹日晒，寒冬酷暑，还有不到5年的时间……

　　文/周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