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别人的车 找自己的乐

　　不知不觉，汽车陪伴了老王大半辈子，但他俩的关系从来都算不上亲密，因为没有一辆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经济条件决定了老王只能开别人的车过干瘾。

　　不是拉风的型格，没有苦苦追寻的梦想，收入仅够吃穿、勉强养家，和大多数日复一日徘徊在既定轨迹上的工薪阶层一样，停车管理员老王从骨子里透着股知足常乐的调调儿。三个字“没办法”，时不时地就会从和他的对话里蹦出来，遇到任何问题他都会用这句话安慰自己。既然已经“没办法”了，又何苦在死胡同里打转，不如挑辆舒服的车子坐下，“像X5、Jeep，车好，坐着舒服。”点燃一只烟，吞云吐雾间扮忧郁，阿Q精神发挥得恰到好处，再苦闷，老王都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乐子。

　　这个小区的停车位是分片区管理的。八点半上班，五点钟下班，除了中午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其他时间老王都要站在自己负责的片区里。“你要坐嘛也可以，业主看不到的地方坐，业主看得到的地方你别坐。”刚来工作时，老王每天都会腰酸背痛。久而久之，也就“站习惯了”，“没办法。”“不过比他们班里的好，”老王指着大堂里的保安说，“他们一天十二个小时耶，做两天休两天。”刚才还有些失落的老王，瞬间开启了阿Q模式，倍感安慰。

　　这栋商住两用的楼房停车位少，车子又多，“没办法，只好里三层外三层围呀，围起来再说。”时间长了，老王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模式。“停得时间长的，就给他靠里的车位，停得时间短的就停在外面，这样就能少动车了，否则一直移来移去的，不烦死啦。”为了少动车、少晒太阳、少淋雨，老王把车主们的作息时间表全部输入进脑子里，根据下班时间的早晚给车安排位置。“要学会偷懒。”老王笑着说。

　　采访老王时，他和平常一样，一身保安服，手里提着一大串车钥匙，“往左，往左，好，往回打……”一位手忙脚乱的车主在老王的指挥下，顺利把车倒进了车位。“技术差的见得多了。”从2007年7月来到这个小区担任停车管理员开始，老王见识过各种不靠谱的车主。倒起车来S型的，原地转圈圈的，还有的一开进小区便把车往路边一停，不动了。接过刚才那位车主递上的香烟，老王转过头来打趣道，“你们公司就有一个。”等车主走远了，老王小声说：“那个男的驾照到手快十年了，实际上也就开了两年多，十次有九次都要我喊几句。”老王坚信，“开车就是熟练工，你天天开总会开得好的。”

　　除了偶尔和车主寒暄几句，和其他保安聊聊八卦，帮车主把车停进车位，算是这份单调工作里为数不多的乐子。5年下来，老王算得上“阅车”无数，“好车坏车都开过，最好的是大奔、Volvo，悍马，最差的是面包车、卡车。”说起每款汽车的性能，开过集卡、客运大巴的老王有自己的见解。“自动挡有自动挡的好处，方便。手动档有手动档的好处，油用的少一点。”

　　老王更喜欢开手动档的车，“事实上自动挡是给懒人开的，一只手一只脚就好开车了。”“雪佛兰座位舒服。Volvo，Jeep视野好、空间宽敞。宝马运动性能好，稳一点，进口的会更好。其他的都差不多了，开短距离还行，开长距离就不行。”老王指着停在一旁的Polo毫不客气地品头论足起来，“空间小得很，整个人窝在里面的，速度拉到一百就飘了。”

　　“我还是觉得开大车舒服，开惯了嘛。”老王1968年出生，19岁考取A1驾照。那时候，他在上海基础公司工作，驾校费用将近两万块，都是单位付的。那个年代，学习交通法规和驾驶之前，先要学习小故障排除。考过了才能学之后两门课。三门课全部通过至少要半年时间。“不像现在学不到什么。”

　　开了17年集卡后，老王下岗了，2005年底开始给私人老板开客运大巴，拉旅游团。

　　开客运大巴和开集卡一样有个好处，所有车辆都会绕着走，生怕和这个大家伙来个亲密接触。这么多年来，老王从来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仅一次，被前面的轿车殃及无辜。“前面一辆车撞了一个老太太，人飞到我车上。死了。”说这句话时，老王的表情出奇得平静，一幅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表情。或许是常在河边走，湿了鞋的人见得多了吧！“没办法呀，只能开到旁边，等警察来了再说，反正事故不是我出的。”

　　真是当之无愧的淡定帝！“有没有去拜一拜，烧烧香？”面对我的问题，老王狠狠地摇了摇头。“没有。有的人把车开到庙里去开光念经，有什么用？你不撞别人，别人还是会撞你呀。只要心态好一点，开车当心点，不要太快就可以了。”

　　东奔西跑的快节奏生活不适合过惯了安逸日子的老王，仅一年多，感觉“太累了”的他离开了私人老板的公司，干起停车管理员的工作。

　　相比开大巴，现在的工作轻松了，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风险。万一磕了碰了，如果车主好说话，就以相应价格免去对方几个月的停车费，如果实在撞得太厉害，车主不肯罢休，就只能自掏腰包了。“一般情况下，我们自己不掏钱的，一个月才赚两千多，谁愿出！”想来有些冤枉，老王抱怨道：“我们没有帮车主停车的义务，实际上只要把车位塞满、把车看好就行了。”老王是个做事谨慎的人，又有近二十年驾驭“大家伙”的经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过把车撞坏的情况。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今年年初，小区里的一位年轻管理员停一辆老式普桑，手动档的。谁知，车子还挂着档，车主把车熄了火，就走了。那位管理员没有事先进行检查，一发动，就把停在前面的路虎给撞了。这种情况根本解释不清，只能自认倒霉。最后两辆车一共赔了三四千块，“这是最严重的一次。”

　　不知不觉，汽车陪伴了老王大半辈子，但他俩的关系从来都算不上亲密，因为没有一辆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经济条件决定了老王只能开别人的车过干瘾。但那又怎样？既然是“没办法”的事儿，自得其乐就够了。

　　文/杨丽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