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还债19年

　　一场骗局一场梦

　　周泽武出身于重庆忠县涂井乡的一个农民家庭，由于家庭困难，他早早辍学，18岁就外出打工学做钢筋工。在工地上，其他工人不想做的重活、脏活，周泽武都抢着做。于是他得到一位包工头的赏识和信任，并凭借自身的努力，很快过上了好日子。

　　周泽武后来也做了小老板，通过做钢材生意，他每年能赚到十几万元，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1995年，他结识了一位来自湖北的杨老板。杨老板说在湖北省秭归县有一个5亿元的大项目，让周泽武过去承包钢材。周泽武一算，如果这笔生意能做成，利润有近100多万元。

　　周泽武一口答应下来，没过几天便跟杨老板动身去了湖北。为了配合工期，周泽武先是自掏腰包，东拼西凑进了近300万元的钢材，还从老家带来45个老乡到这里干活。

　　工期刚刚进行了一小半，杨老板却不再露面了。周泽武有些不安，马上给对方打电话，可一直占线。接下来的几天，杨老板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杨老板跑路了，不但自己那300万元投资血本无归，还欠下农民工整整93万元的工资。对周泽武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像杨老板一样开溜这个念头在周泽武脑海里整整转了一个通宵。可他又想到了那些老乡，他们跟随他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更是生计所迫。

　　漫漫打工路

　　一番痛苦挣扎后，周泽武决定如实告诉大家目前的情况。几个脾气火爆的工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逼周泽武还钱。周泽武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的包、衣服、行李翻了个遍，凑出来的钱摆在桌上。“我知道你们怨我，我就这么多了。你们先拿着，剩下的我一定还大家。”

　　临走时，他将低价变卖工具和设备得到的20多万元，付清了来自湖北、贵州等地11名农民工的工资。“因为他们离家太远，忠县本地的老乡我慢慢还，反正离得近。”

　　回老家后，周泽武的日子并不安宁，很多老乡隔三岔五就跑到家中要债。可周泽武一时间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只能赔着笑脸，一遍遍解释。由于不堪忍受被讨债的日子，妻子也带着女儿离去。周泽武痛苦极了，不知道这样坚持到底是对是错。可他又想到那些被欠薪的农民工，也许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因为这笔本应得到却打了水漂的钱，导致家庭矛盾，甚至妻离子散。“我必须尽快想办法筹到钱还给他们。”

　　从此，周泽武开始了漫漫打工还债路。他前后辗转广东、福建等城市打工，为了早日还清欠款，他在建筑工地当工人，一干就是10多个小时。

　　那年春节，他带着打工赚的几万元返回忠县。同乡老王当年应领1.2万元工资。他曾听到周泽武外出躲债的传言，以为这钱打了水漂，没想到周泽武居然亲自上门给他送来了2000元。“他说，让我先拿着，剩下的慢慢还给我。因为被拖欠工资的人太多，他得一人先还一点儿。”老王这才明白，原来“之前大家都误会他了”。

　　慢慢地，周泽武打工还债的事情传开了。债主们不再向他讨债，父母也明白了个中原委，有人甚至还为他说起了媒。

　　还债和给予

　　2001年，彭家芬在熟人的介绍下认识了周泽武，和他重新组建了家庭。2003年，凭借踏实肯干，周泽武赢得了一些建筑老板的信赖，承包了几个小工程。

　　此后，只要一发工资或者工程结账，他都会翻出旧账簿，看看每位农民工被拖欠的工资还了多少，还要还多少。一笔欠薪往往要分五六次才能还清，哪怕一次只有几千元甚至几百元。就算钱再少，他上门还钱时几乎都能得到老乡们的热情招待，即使一顿便饭也让他心里感到热乎极了。

　　他常扪心自问，如果当时自己跑路了，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还能不能像如今这样抬头做人？每每想到这些，他都无比庆幸当初的选择。

　　2008年汶川地震，周泽武把打工赚来的5000元钱送到当地慈善协会，并专程去重庆大坪医院看望了那些自己并不认识的灾民。从那时起，他对生活的理解开始有所改变，除了还债，他还想给予。

　　2010年10月，他投入3万多元，在公路旁建了一个“爱心洗车厂”，人们把车开到这里，免费自助洗车，然后自愿往爱心箱里投钱。一个月下来能有一两百元，他将这钱用于资助几位贫困儿童完成学业。

　　2014年8月初，周泽武终于还完了最后一笔债务。那天回到家，他让妻子炒了几个小菜，许久没有喝酒的他破例小酌了几杯。那天的夜晚格外安静，他睡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踏实。

　　吴嘉雯

　　（秋风摘自《商界》2014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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