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累

　　一位同事告诉我，他老父亲住院了，起因是一对核桃。原来，老爷子受老伙伴们的影响，对文玩核桃着了迷，一掷千金买了一对，供在书架上。没成想，一转眼工夫，孙子就和他的小伙伴们把那对宝贝核桃给砸着吃了。老爷子心疼极了，举起手，在空中悬了半晌，却舍不得落在宝贝孙子身上。急火攻心之下，心脏病犯了。

　　想起了另一个发生在美国的故事。一位老人临终前将自己珍存多年的一件礼物送给了他的侄子，那是一个棒球，上面有波士顿棒球队全体队员的签名。年轻人将棒球视若珍宝。

　　后来，他4岁的儿子很想玩这个棒球，却被他生气地制止了。他严肃地告诉孩子：“我们不能碰这个棒球，永远不能碰！”孩子非常困惑：“为什么不能碰这个棒球呢？”他自然不可能对一个4岁的孩子讲解关于这个棒球的来历，只是说：“你看，这个棒球上面有签名呢！我们不可以拿上面签了名的棒球来玩。”

　　几周之后，儿子兴奋地问：“爸爸，我们是不是可以玩棒球了？”爸爸刚想重复那些话，不想，孩子居然说：“我们现在可以玩这个棒球了，我已经把上面的签名全都擦掉了！”

　　在孩子心里，没有价格、价值的概念，看见核桃就想吃，看见棒球就想玩。成人则不同，面对一对不寻常的核桃，他的眼会衡量，他的心会掂量，只有不懂事的孩子，还原了核桃的原本价值。孩子送给核桃仁的评语可能就一个字：“香。”而核桃听了，一定会特别受用吧。

　　棒球因为身上有了签名，就可以作为珍贵的遗物堂皇地传给下一代。如果它被叫卖，人们会给出超过棒球成千上万倍的好价钱——大家愿意用金钱抬举覆盖在棒球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名字。但是，一个4岁的孩子却将这些值钱的名字视若仇敌，于是毅然将那些多余的东西擦掉了。他没有错，他只是按照自己心灵的指引在行事。

　　曾经，我们都是不懂得“值钱”为何物的孩子。但是，慢慢地，我们懂得了。懂得之后，我们的生命就多了一份负累；并且，懂得越多，负累越重。

　　张丽钧

　　（摘自《渤海早报》2014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