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EC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讨论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莫过于全球范围内的贸易自由化潮流。然而多如牛毛、互相重叠、甚至彼此倾轧的双边FTA和区域自贸区之所以大行其道，恰是WTO框架下多哈回合谈判陷入僵局的产物。

　　APEC作为亚太多边磋商机制，多年来其目标——FTAAP（亚太自贸区）毫无进展，该机制有沦为清谈俱乐部和时装秀的风险。北京在举办本届APEC首脑会议的时候，努力为APEC注入实质性内容。就像区域自贸区和双边安排无损于WTO机制一样，拟议中的TPP（跨太平洋伙伴合作协议）、TTIP（跨大西洋伙伴协议）、RCEP（东盟+六国）等区域自贸谈判，不会与APEC构成竞争关系。它与某些刻板印象相反。

　　WTO已经使全球成为自由贸易市场，但尚未变成“内部市场”。因此，门槛更高、更富政治偏好的区域自贸才有存在的价值。

　　中国和韩国在APEC期间结束了谈判，两国共开放90%以上商品，在20年之内完全消除上述领域的关税。但是，农产品和汽车是例外。农产品只开放进口额的40%，而汽车关税不在中韩自贸协定范围内。

　　韩国的现代和起亚已经对中国进行了广泛的投资。去年，韩企在中国生产、销售了157万辆汽车，出口到中国4.8万辆。因此，在汽车贸易方面，韩国无须借助FTA敲开中国大门，只须继续强化本地化战略。韩国反而担心产自中国的大众、宝马等韩国消费者喜爱的品牌大规模东渡。从长远来看，在APEC会议上大放异彩的自主品牌，有可能打入韩国市场，而中韩FTA并未对此做出安排。双方仍保留中国进口汽车关税22.5%、韩国8%的最惠国方案。值得一提的是，该安排仍然属于WTO。

　　汽车生产强国不但意味着掌握汽车技术的知识产权，同时也拥有生产成本竞争力。而弱势的一方则希望将关税门槛保留得更久一些，以保护脆弱的国内产业。至少，门槛逐年降低的速度不应过快。

　　农矿产品和汽车，往往是谈判各方用来交换的筹码。在TPP美日谈判中，美国曾提出分30年将输美汽车关税降至零，换取日本开放农产品市场。日本断然拒绝了该提议。。同样的汽车筹码，在日澳FTA中就没有成为障碍。澳不再征收5%的汽车关税，而日本则分阶段降低38.5%的牛肉进口税。这一协议直接导致了丰田关闭澳洲工厂。

　　双边FTA，正在局部地重塑亚太地区汽车生产和贸易的格局。现在的问题是，APEC所有成员国都声称要保持APEC机制的的活力，但在建立FTAAP的问题上，不但中美之间存在温差，其他大国之间也保有不同意见。

　　当印度因粮食问题缺席RCEP部长会议时，日本提议抛开印度达成协议。虽然IMF认为地缘政治关系不稳定，正在影响全球经济复苏，但日本对待几个区域自贸的不同态度，也说明地缘政治因素并非时时刻刻都能充当主角。

　　有人认为，美国在TPP完成谈判的时候，才会对APEC形成大规模的自贸区起到推动作用；也有人认为，如果TPP组建成功，无例外、全知识产权、所有商品无差别零关税的“高大上”协议，为什么还要屈就低门槛的FTAAP？其他亚太成员国，是否要按照TPP的条款，申请加入该协议。前提是所有成员国同意。

　　而东盟推动RCEP的初衷，就是为了防止TPP将东盟市场边缘化而提出的针对性举措。

　　在没有美国同意的情况下，FTAAP不可能进入“可行性研究”阶段（意即开始谈判）。怀疑论者则声称，RCEP和TPP各行其道，会分裂太平洋东西两岸的贸易平衡。它们之间哪一个更具竞争力、更能吸引新成员加入，就是更有生命力的模式。将来的亚太经济合作，将据此展开。

　　从这点上看，APEC会议的确只是一个开始。各国围绕区域贸易展开的错综复杂的谈判与合作，最终都将加强APEC的合作机制，只是实现的途径不同而已。

　　即便WTO框架下多哈进程被激活（可能要历时很久），APEC仍然具备广泛的协调价值。中美在APEC期间达成关于应对气候变化的协议表明，大国在地缘政治关系之外，仍然拥有广泛的合作基础。APEC机制仍然是一个有价值的平台，有价值的开始。

　　文/本刊记者 黄耀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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