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一年暑假，我坐班车回家。途中车上有人招呼大家玩一种游戏：一块板上，扣着两只杯子，拿出一枚硬币来，先藏在左边的杯子底下，然后再换到右边的杯子底，来回倒腾几次，让人猜硬币最终扣在了哪个杯子下面。
有几个男人便哗啦一下围了上去，纷纷掏钱参与进去。很快，每个人便赢了不少，手里各种面额的钞票不断变多，一车人看得热血沸腾。
很快就有乘客把持不住，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票子来，参与进去。有的人赢了，有的人输了，而且明明看到硬币扣在左边的杯子底，结果打开后，却在右边的杯子下。
这时候，我的聪明劲来了，突然喊了一声：“往钱最少的那边押。”车厢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我。我又重复了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些得意地看着大家。心里想，你们真笨，看不出来他们是一伙的？
果然，有人开始往少的那边押。两把之后，那个出赌的人赔了不少钱，便骂骂咧咧地说要揍我。我也很生气，正要揭露他们是一伙骗子时，突然有人扯了一把我的衣角。是同村的老乡，他向我递了一个眼色，我一下子心领神会，把头低下。
下车后，同村老乡便数落我：“你这孩子，以后说话要注意点，今天要不是我，你早挨了揍。你坐你的车，管他们押哪儿，又不是输你的钱。”
那位同村人保护了我，也让我学会了明哲保身。因为有他，可能发生的伤害就这样躲过去了。但自此之后，我学会了在真相面前审时度势地噤声。我在想，如果剧情反转，当时这位老乡没有管我，我喊了出来，同时，车厢内的好多人都跟着一起揪出这伙骗子。也许，事情会发展成另一个样子，我也将是另一个模样。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像我一样的孩子，曾遇到过像老乡一样的导师。他们在人生的某一刻，苦口婆心地告诉你该怎么做。他们像忠厚的长者，怕你不谙世事，怕你受了欺负。他们让你避开了恶和伤害，却无意中成就了另一种恶，在恶面前沉默。
正直勇敢的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圆滑和懦弱。人世许多糟糕的改变，只是因为遇到了一个看似正确的人，或者遇上一件与你并不相干的事。于是，在明哲保身背后，我们丢失了勇敢的心、正义的心。
（木木摘自《羊城晚报》2017年5月11日）
●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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