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女儿一台戏
- 来源:37°女人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7-08-12 14:53
我妈生了3个女儿,我是最小的一个。大姐叫宋萤萤,二姐叫宋青青。我妈是美术老师,她说“萤”是黄,“青”是蓝,“丹”是红,3种原色,可以调出各种各样的颜色,画出美丽的图画。我却总是心存疑虑:“幸亏只有3个女儿,再来一个叫什么色儿呢?”
大哥、大姐和二姐在4年内相继出生,又过了6年之后才有了我。我以小人之心揣摩,二姐过去大概讨厌死我了。6岁以前,她是全家最小的女孩,还没感受到多少父母的娇惯,就突然来了个妹妹,长得还比她好看,天天就知道乐,还特会在父母跟前撒娇。爸爸妈妈总是对她说:“你得让着妹妹。你要乖,要懂事,妹妹还小……”
人们常说“父爱是天”,在二姐眼里,那个“天”就是我一个人的。爸爸每天下班回来,我老远看见他,就会飞跑到院子里的水管那儿洗一把脸,然后拉着爸爸的手直奔副食店买酒。他常常会不经意地说:“5分钱别找啦,买5块水果糖。”姐姐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这待遇。
等我们再大些,估摸着二姐快下班回来了,我就站在门口迎她。她手里永远捏着个小纸包,今天包着点粉肠,明天包着点灌肠,一边走,一边往嘴里放。我隔老远就扯着嗓子喊:“二姐,你吃什么好吃的?”边喊边狂奔过去。二姐一见我扑过去了,就连忙一口将吃的囫囵吞下,然后俩手一摊:“没有,什么都没有。”
二姐性格内向,特别要强。她18岁在工厂入党,20出头就当了党支部书记。她在工厂干得特卖力,很少回家。等我再大一些,学会察言观色,就有点儿怕她了。在传统家庭里,孩子们的“地位”高低往往是按照排行来的,最小的受宠最多,受“压榨”也最多。我从小就喜欢呼朋唤友来家里玩,可是小朋友们正玩得兴高采烈呢,只消我一句话“我二姐回来啦”,准保一瞬间作鸟兽散。
记得1976年地震那天,我二姐正巧从工厂回了家。半夜睡得正香,我突然听见爸爸大声喊:“丹丹,快跑,地震啦!”我吓得赶紧跑到院子中。楼里所有人都出来了。二姐伤心地问我爸:“为什么你不喊我只喊丹丹?”我爸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忘了你也在家……”
20岁那年我即将参加高考,别人都忙着背书做题,我却忙着谈恋爱。多亏一个朋友有天拿了张报纸来找我,让我看人艺学员班的招生通知,还帮我垫上两块钱交了报名费。在她的怂恿下,我参加了招生考试,然后一心等着人艺发榜。
人艺的发榜时间是6月30日。如果没考上,7天以后我就得去参加高考。不过高考的课程我都毫无准备。6月30日上午,我往人艺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蓝天野老师。面试时他是评委之一,所以我对他的声音印象深刻。“老师,我叫宋丹丹,我想问问有我吗?”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你……不想考大学了吗?”蓝天野老师慢悠悠地问。“我就想知道我能考上吗?有我吗?”我当然不想考大学了,但我不能说。
“你……不考大学不会后悔吗?”我心说:求求您了老师,您就别跟我逗闷子了。“老师,您就告诉我吧,有我吗?”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打颤了。“嗯,名单上……有你。”啪的一声,电话听筒被我扔了出去,紧接着我就没命地往家跑。到家一看,没人,就我二姐的房间关着门。我撞开门:“二姐,我考上啦!”“嚷嚷什么,我睡觉呢。”二姐背对着我躺在床上,连窝儿都不带动的。
我备受打击,转身出去就开始哭。过了一会儿,二姐哈欠连天地走出来,问:“考上哪儿了?”“我考上……考上人艺了。”我抽啜得上不来气儿。当时她好像没什么表情,但我能看得出她有些意外,有些抱歉。
我对大姐的记忆并不多,因为我刚9岁时大姐就去东北插队了,一去就是10年。我总盼着她回家,因为她每次坐火车回来都会带个糖三角或油饼什么的给我吃。大姐爱看书,喜欢文艺。我会唱的很多儿歌都是从她那儿学来的。
我准备高考的时候,收到过大姐的一封信,她在信中说:“丹丹,我已经和你方成哥(大姐夫)商量过了,假如你考上大学,我们供你。”从那时起她每月给我寄5块钱,大概占去了她工资的1/3。现在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她当时的生活其实非常困难。
大姐返城的时候已经有了儿子。我们因为小时候在一起生活的时间短,来往便没有我跟二姐那么多。以后的很多年,二姐成了我最知心的朋友。我心里有什么事要讲、家里有任何事要托付,都是找二姐。这些年来,她帮了我很多忙。
那天我把写好的书稿拿给她看,她看完之后说:“你从小就让我揪着心。大大咧咧,傻了吧唧,我老怕你受骗、出事儿、倒霉。你一会儿结婚,一会儿离婚;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都快吓死了。敢情写出书来一看,你的人生还挺丰富多彩。”
(郭红英摘自《幸福深处》长江文艺出版社)
●宋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