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读书?

  • 来源:投资者报
  • 关键字:读书,词典
  • 发布时间:2012-05-15 11:07

  一个简单却颇富哲理的问题,来自法国著名作家夏尔?堂茨格(Charles Dantzig)的同名散文集《为什么读书:毫无用处的万能文学手册》。 此书中译本即将于今年6月出版,是这位作家的作品首次被翻译成中文。

  幸会法国才子与他的《词典》

  5月7日,堂茨格兴致勃勃地来到上海季风书园,戴着招牌式的黑框眼镜,足蹬一双天蓝色的飞跃跑鞋(据称这颜色代表法兰西),与150多位中法文学爱好者探讨这个厚重而隽永的话题。“我的首部作品发表于1990年,除了戏剧外,我几乎尝试了所有的文学形式。我最新创作的一部小说,是关于一个从巴黎来到撒哈拉寻找失去的朋友的故事,直到小说结尾,也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找到对方。这其实是一个无主题、无故事情节的独特作品,也是我对新形态文学作品的挑战。”从演讲一开始,堂茨格就几乎没有离开“文学”二字。

  生于1961年10月7日的堂茨格可谓多才多艺,他除了创作诗歌、小说、散文外,也曾先后在法国美文出版社、格拉塞出版社担任丛书主编,并翻译了菲茨杰拉德、王尔德等人的诗歌、戏剧,以及担任“法国文化”广播电台的节目制作人,至今已出版6本散文集、8本诗集和5本小说。

  2005年堂茨格的《自私的法国文学词典》出版后,获得了许多奖项,其中包括“十二月奖”(Prix Décembre)、“法兰西学院散文奖”(The Prix de l’Essai de l‘Académie fran?aise)以及Elle杂志“女读者大奖”(the Grand Prix des lectrices de Elle)。

  “这是一本1000页的大部头作品,内容涉及文学创作的方方面面,包括对作品、人物和作家的评论,单就书名而言它具备失败出版物的所有特征。但我不得不在这里炫耀一下我的祖国,法国总理当时宣布它是法国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随后它就火了,全世界的媒体都来采访我。就文学精英化的趋势而言,法国是成功的,她是一个喜爱和尊重文学的国度。”

  《泰晤士报》文学评论增刊曾这样评价堂茨格及《词典》一书:“作为一本在法语圈的畅销书,堂茨格的《自私的法国文学词典》是一部了不起的作品。这是一本由丰富的事实支撑的参考书目,读者在购买该书后可能会失望,但是这本书带来的更多的是惊喜。堂茨格有见解、有孩童般的顽皮、激进,但他也阅读广泛、幽默,善于启发别人。他是个优雅的作家,同时也对书籍有着高度的热情。”

  “笔战”胜过法国大选

  “大约三周前,我在法国最重要的报纸《世界报》上发表了一整版的文章,主要是关于自己对文学的一些观点。文章见报后引起了一连串的笔战和辩论。要知道这正是法国总统大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刻,一般来说媒体当然应首先为政治让路。所以像法国这样独特的情况,在别的国家相信是无法发生的。”

  他坦言正是由于《词典》的问世和引起广泛关注,使自己开始更深层次地思考文学创作究竟会引起怎样的反响和结果,觉得其中之一便是阅读。因此《为什么读书》的问世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2010年10月,这本谈论文学阅读的散文集再次迅速获得好评和成功,并斩获吉奥诺(Giono)大奖。2011年,小说《在前往加拉加斯的飞机上》入围龚古尔文学奖。“文学类书籍始终居于一种非常特殊的境遇。一般来说正常人工作了一天疲劳不堪,他可能会选择历史类书籍读史以鉴今,或者是经济类书籍了解实用的经济知识,他为什么要读文学书呢?文学书几乎无任何功用,而且免费易得,往往与社会主流的意义和兴趣点大相径庭。”

  文学渴望读者

  他接着话题自问自答:“但文学书又是那样的精妙与神奇,会带给读者一个美丽精彩的世界,这正是它们伟大的、与其他类型书籍不一样的地方。我们不需要准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另一个世界,可以穿越时空,也没有国界限制。比如你阅读19世纪一位英国人的传记,就可以马上进入那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年代。”

  “这其中,读者始终是一个关键性的、根本的角色。一本合着的、无人翻动的书籍只是一件物品而已,它不像绘画和音乐那样可以自我体现价值。没有读者的阅读和互动,书没有任何价值。有时候,作家对自己的认识可能不如读者明了,因此我的文学创作历程一直伴随着自我认知:我是读者眼中这样的作家吗?19世纪一位著名的诗人也曾经说过:没有读者的诗歌不是诗歌。”

  堂茨格进而把读书比喻为向银行家申请贷款,读者仿佛得到了30页书的信用,如果读不下去大可把书扔掉。“对读者而言这已经非常慷慨和伟大了,你花费了45分钟的话,那就是又向坟墓迈进了45分钟。”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在书中你会每每惊喜地发现另一个世界。比如普鲁斯特的大部头作品,读者和作者间仿佛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拳击比赛,当读者翻完最后一页,可以骄傲地宣布,我赢了,此时仿佛是攀登上了大部头作品的高山,登高望远,发现了一个奇丽的新世界。”

  他举了个颇为有趣的例子,在一部文学作品中,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偶然间来到一个乡村,发现一座流动图书馆。她马上被奇丽的文学世界吸引了,如饥似渴地阅读,再也不愿离去。她发现自己平时忙着授勋、为别人挂奖章是多么浪费时间而无聊的事,女王又是多么艰难的职业。小说中的英国女王完全成为了一位虔诚的读者,她最后更是想要成为一位作家。

  在法国读者

  永远占上风

  “这是一个寓言。读者和作家具有相似性,性相近。我5岁就开始读书,最后自然而然变成作家。小时候父母要我从事体育运动,我为了取悦父母不得不照做,最后发现只是他们自己开心。因此这辈子我有两件事没做错,一是写作,二是阅读。我讨厌浪费属于阅读的时间,因此走路都在阅读,撞电线杆然后说声‘先生对不起’的事经常在我身上发生。以前开车时,方向盘前面总是放着本书,因此闯红灯甚至闯祸的事也发生过,一次因为旁边的车打开车门,我又在阅读,因此撞坏了他的车门,因此惹上官司,结果最后判下来居然是他有罪,看来在法国这个神奇的国度,读者永远占上风。”

  在堂茨格眼中,读者和作者属于同一个王国,但他们终究是少数民族,一本书发行10万册,那么这10万人(或许更多些)之外的人都不属于这个小众王国,与其志趣迥异。“文字具有凝聚力吗?不,我认为文字的效力在于分开,把读者和其他人区别开来。因此文字使我们更加关注精神境界。在所有的国家,作家和读者总是最多被监视的人群,因为他们代表了精神上的自由。”

  “原来法郎的货币上印有作家的头像,但欧元诞生后这一切都消失了,我建议欧元也应该恢复对作家的尊重,印上他们的头像,在这个金钱掌权的世界,这是很有象征意义的。”他掏出一张100元人民币:“我觉得在毛主席头像背面,也可以印上老子或一些著名中国文学家的头像啊?”

  置文学于死地的“权力”

  他随即话锋一转,显露锋芒:“权力,可以置文学于死地。比如萨科齐,我觉得他对文学就太粗暴了。他得罪过很多法国的文学教授和作家,比如公开发表评论认为某位法国著名女作家的作品没有任何阅读价值。就在一周前,这位政客还在《世界报》撰文公开批评一个经典文学作品里的人物是‘小傻瓜’。我甚至认为他失去那么多的选票,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他对于文学和作家的不尊重使然。萨科齐曾经组织过晚宴,邀请我去,但我拒绝了。因为我认为他这样粗鲁无顾忌地对待文学和作家,是没有水准的,我羞于与他为伍。”

  “法国新当选总统奥朗德相比之下是比较有品味的,因为他表示很喜欢我的作品(笑)。我一位电台的同事曾说起一次奥朗德参与一个评论文学的节目,问我朋友‘应该说些什么’。我想应该表扬他一下,当然这有些虚伪,因为他毕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为宜。”

  “我对萨科齐的反感不是空穴来风,可以归结为三点。其一:我去投票选举,但他不阅读。其二,我去纳税,但他不买书。最后,我对政治知之甚少,因此从不置评。而他对文学比较无知,却妄加评论、大放阙词。他可能只是读过物品使用手册或是汽车驾驶说明,就在那里随便乱说。我觉得我们作家还是遭受不公正待遇,比如话语权就不一样,我在这里跟你们发表观点,也就是150来个人听到。但萨科齐的观点却有千千万万人听闻,他怎么可以不注重这一点呢?”

  “有一句谚语,你们可以想象它有3000年的历史,因为中国是一个崇尚历史厚重感的国度。但其实它是我自己发明的:不喜欢文学,你们将遭受厄运。”

  在演讲的最后,堂茨格以一句饱含深情的话作结:“为了让我存在,请你们开启我的书页吧。”

  《投资者报》记者 蔡臻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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