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全：隐身状态

　　赵福全没有像很多高管那样，离任后就隐于江湖。生于东北，有着那片冻土的豪爽，在汽车江湖摸爬滚打几经变迁，最终从江湖走向庙堂。回国这些年，赵福全只觉得幸运，没什么遗憾。

　　2013年4月20日的上海车展上，吉利汽车集团副总裁赵福全没有参加吉利车展期间的活动，这是赵福全在吉利汽车7年来第一次缺席国内大型车展活动。也是自那时开始，赵福全在汽车江湖不再立于舞台中央。彼时，他已递交了辞呈。对于赵福全的离开，吉利集团董事长李书福没有给出太多的回应，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惋惜之情，不过仍然高度评价了赵博士此前在吉利所作出的贡献，并祝愿他以后一切顺利。

　　虽然告别舞台中央，但赵福全却并未闲着，尤其是从今年开始，赵福全的名字声声入耳，两会期间，北京车展期间，他对新能源汽车、限行限购、股比开发等话题频频抛出个人干货观点，甚至在凤凰汽车与清华大学汽车研究院共同推出的一档名为《赵福全研究院》中担任起了主持人。告别吉利，赵福全的事业进入了全新的频道。

　　一张名片

　　2009年，赵福全在吉利汽车尝试多品牌战略，一口气推出了“帝豪、全球鹰和英伦”三大品牌，在他背后，是2015年实现150万辆的庞大梦想。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一旦产品的研发和投产不能赶上这个庞大的品牌导入计划，三个独立而且分散的渠道就马上面临产品饥渴的冲击。随后的结果是在赵福全离开吉利前，大多数的产品规划仍然停留在规划与梦想中。少许亮相的譬如EC8和EM7等产品，停留在车展展台上，却从不敢推向市场接受检验。

　　熟悉李书福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重感情、讲义气并且有着广阔胸怀的企业家，之前离开吉利的人中，几乎没有翻脸骂他不厚道的。所以如果不是赵福全主动提出离开，李书福断然不至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高级技术人才下逐客令。

　　赵福全离开吉利，虽然不像前国足主教练卡马乔离京时那样落魄，但也远没有当初戴姆勒-克莱斯勒送别他时那样隆重。2004年，赵福全决定回国，他的辞呈一个月后才批下来。赵福全的送别会共有三位副总裁出席，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这在戴-克集团历史上前所未有。赵福全回国后，公司人事部在给他发的电子邮件中写道：如果你在中国工作不顺心，愿意回来，公司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一句煽情的话足以表达戴-克集团对这位中国的发动机技术高级专家极高的尊重和依依不舍之情。

　　2014年的北京车展前夜，吉利发布了全新品牌战略，将原有的帝豪、全球鹰、英伦三大子品牌汇聚成一个新吉利品牌，吉利汽车对产品序列、平台架构以及品牌内涵进行了全方位梳理。这不仅是吉利汽车成立15年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转型，同时也是李书福对此前赵福全建立的多品牌宏大构架的一次坚决性纠错。赵福全在吉利汽车7年留下的印记，也随着这次转型而越来越淡。

　　虽然吉利对于赵福全离开没做出过多的回应，但在整个汽车界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或许不仅仅因为赵福全，而是对于像他这一批海归的争议和反思--海归究竟能否能带领本土车企走到另一片圣地？

　　回归学术

　　十年前，一批学有所成并取得相当成就的海归陆续来到本土汽车企业任职。许敏、汪大总、赵福全、邬学斌、韩志玉、祁国俊……个个头顶闪耀的光环。彼时，海归们到底有多大能耐谁也不知道，但却成了各个车企宣传的名片，就像请大牌洋教练一样，你请卡马乔，我就请里皮。

　　这些海归大多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立志、修身、博学、报国是那个时代人们共同的价值观。骨子里的红色血液使他们太想在国内发挥一技之长。许敏当初加盟奇瑞就是因为回家探亲时听说了这家企业。“我看到奇瑞热火朝天的场面和不可思议的成就，感到他们身上似乎有种火在燃烧。”不仅是奇瑞身上有种火在燃烧，更因为他自己内心有种火在燃烧。尹同跃一句“你应该回来报答家乡”，就让许敏几天没睡安稳觉，果断收拾行囊离开了生活了20年的美国，加盟奇瑞。

　　赵福全刚回国最初加盟华晨时同样激情澎湃，其后转投吉利后，也并没有取得人们期望的成就--带领吉利开创一片新的天地。从这个角度来看，赵福全的确“不符所望”。“我们很多人都是一回来就被放到了很高的位置上。”北汽研究总院院长顾镭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些海归加盟国内车企时，基本都担任技术研发、生产管理工作，这恰恰也是一直从事技术工作的他们不擅长的。从本质上，这一批海归开始对国内的汽车工业充满了热情，决心回来大干一番，但是当面对和之前不同的生产体系、担任和之前不同的职务时，却不能像当初一样轻车熟路。

　　“很多东西都觉得跟国外不一样了，从规模、管理模式到人的思维方式。大家也把彼此当成两类人看。”赵福全的一席话代表了绝大部分海归的心声。从江湖到庙堂的角色转换，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

　　2006年8月，许敏辞去奇瑞汽车工程研究院院长职务离开奇瑞，当时奇瑞官方对外的说法是其想离开职场，回归学术。这个看似敷衍的官方说辞恰恰说到了重点。“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古代有太多的人才像温庭筠这样，郁郁不得志，归隐山林，把酒言欢。

　　以赵福全、许敏为代表的这一批海归们见证了本土车企从挣扎求生到羽翼渐丰的全过程。可是，本土品牌艰难的处境一直不乐观，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们。老板们发现海归们并不能如当初所预想的那样创造一些奇迹，两三年还做不出个样子来，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多少有些想法。

　　果然，当时内部流传的消息正是奇瑞汽车整体的变革促使了许敏的离职。奇瑞董事长尹同跃随后也表示：“知识分子，管理水平不行。”彼时许敏的内心还会有当初那样，“有种火在燃烧”吗？赵福全离开吉利后也是回归学术，到清华大学教书育人，他的理由是，选择清华大学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梦想--在更宽阔的空间和更高的层面继续为中国汽车产业做出自己的贡献。他还称这也是对吉利最小的伤害。当初，李书福给足了他面子，称赞他是“汽车研发领域杰出人才”。赵福全这么说算是回报吗？

　　相比于许敏和赵福全，另一位海归代表人物邬学斌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当初为了延揽邬学斌加盟北汽福田，北汽福田总经理王金玉给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邬学斌等于福田轿车，福田轿车等于邬学斌。但福田最终不留情面地用“解聘”二字和邬学斌划清了界限。这样的离开，对于一位留学多年的海归来说确实不够体面。好在北汽股份汽车研究院看准时机向邬学斌抛出了橄榄枝，聘用其为北汽股份汽车研究院院长，这才挽回了后者的一些颜面。

　　邬学斌在福田呆了近十年，赵福全在吉利呆了七年多，已经算是长寿。许敏、祁国俊这些当年的大牌只在本土企业待了三两年的便另寻它处。他们频繁跳槽，则被外界贴上失败者或者撤退者的标签，善意一点的评价也是水土不服。经过职场的跌宕和身份的转换，昔日舞台上的主角已不再引人夺目，刚回国时所笼罩的巨大光环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文/魏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