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畫台灣北部——藝術娛樂

  • 来源:中国怡居
  • 关键字:張大千,鄧麗君,台北,柏楊
  • 发布时间:2015-04-02 09:44

  生活在台北乃至台灣不寂寞,因為可資藝術消遣的地方與機會有太多,到著名的小巨蛋聽演唱會,到幾米的地下鐵觀漫畫,就是其中的之一、之二。作為大眾娛樂的首選,看電視當然首當其衝。台灣電視有一百三十多個頻道可供選擇,內容良莠不齊那是肯定的,觀賞性最重要,綜藝節目是這樣,政論節目甚至也這樣。台前幕後的藝術家群體情況大致亦相同,無厘頭的在製作低級趣味,惡質的在生產精神垃圾,張大千、柏揚、鄧麗君、林懷民等大師則以國際胸懷在創造偉大的文化產品,不僅娛樂大眾,還造就了視聽新世界。

  潑彩張大千

  出生在四川,長期旅居國外,最後葉落台灣的張大千,是二十世紀最具國際聲望的國畫大師。因對「摩耶夫人腹中有三千大千世界」這一佛教典故深信和崇敬不已,所以取了法號為大千,後來其居所「摩耶精舍」名稱中的「摩耶」也與這佛教典故有關。

  張大千是我最崇拜的畫家之一,我崇拜他藝術境界高尚,詩真率豪放,書勁拔飄逸,畫氣勢豪邁、印端莊古雅;我崇拜他藝術技藝高超,人物、山水、花鳥無所不能又無所不精;我崇拜他藝術風格高遠,三十歲時清新瑰麗,五十歲時奇偉大度,六十歲時蒼深淵穆,八十歲時氣質淳化。要知道能做到上述的每一點、每一條都是非常困難的,必須積聚極大的文化能量才行,張大千卻還有使我更崇拜的地方,那就是他藝術創造高明,以開創潑彩畫而對中國畫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西方現代主義美術很重形式感,具有象徵性、表現性和抽象性等特點,那不是憑空形成的,而是與寫實為主的傳統美術有著歷史淵源。和其一樣,張大千的潑彩畫也是有著中國傳統筆墨的深厚底蘊的,同時他吸取了各方面的營養,如臨摹歷朝歷代古畫,學習了前人所長;臨摹敦煌壁畫,除了華夏因素外,又研究了古希臘、古印度等文化影響;與畢卡索等西方藝術大師交往,又融進了現代主義元素,所以他的潑彩畫的渲染、重疊、潑灑、流動等獨特的藝術語言,自由、靈巧、新穎、浪漫的獨特意境也是傳統與現代交匯的產物,開創中國畫嶄新時代的同時,亦給全球觀者帶來了全新的審美體驗與藝術享受,意義極為重大。

  去位於台北外雙溪的摩耶精舍遊畫,是特意而為之事。這幢由張大千親自設計的四合院二層建築,自其一九八三年仙逝後便改成了紀念館。裡面的涼亭曲廊、小橋流水、假山盆.與奇花異草等都很值得觀賞,大師的畫室、客廳、飯堂和蠟像等亦很值得參觀,但因只顧坐在門口描繪《摩耶精舍——張大千紀念館》而沒進去,至今我還對此後悔不已。

  不醜陋的柏揚

  盧梭曾說過:「沒有可憎的缺點的人是沒有的。」所以他在自傳《懺悔錄》中承認自己在某些情況下產生過卑劣的念頭,有過醜陋和下流的行徑,如說過謊,行過騙,調戲過婦女,偷竊過東西。坦率與真誠達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他要自我揭短、反省、批判、改造,以成為道德完善者,最後他成了法國十八世紀最偉大的啟蒙思想家之一,《懺悔錄》也成了文學史上的一部奇書。有意思的是,世界文壇上也有很多「反醜」的作品,如美國作家萊德勒和伯迪克寫過《醜陋的美國人》,抨擊了美國外交人員的傲慢、自大、過失和醜態;日本學者高橋敷寫過《醜陋的日本人》,數落了日本人思想觀念、社交禮儀、性格氣質及性意識方面的弊病;韓裔作家金文學寫過《醜陋的韓國人》,剖析了韓國人的情緒、文學、愛國心和創造力等方面的問題;一九四九年後定居台灣的作家柏楊也寫過《醜陋的中國人》,批判了中國人性格中的一些缺點,如髒、亂、吵、不團結、窩裡鬥和死不認錯等。

  《醜陋的中國人》出版後,引起了全球華人熱烈的爭論,有罵的,有贊的,有恨的,有無所謂的。該書在大陸曾遭封殺,開禁後二十多年來又擁有了大量的讀者。中國人是講面子的民族,儘管孔子有「吾日三省」的教誨,但大多數人不喜歡自我揭短和家醜外揚,故較缺乏自省力;同時中國社會很講究「和為貴」等中庸之道,故又較缺乏批判精神,柏楊這樣做,受到的壓力之大便可想而知了。儘管如此,柏楊還是要讓中國人知道「我們的醜陋,來自我們不知道自己醜陋。」,並要讓中國人反思,不要再陷入貧窮、愚昧、鬥爭、血腥等的流沙和「醬缸」文化中難以自拔,不管多麼觸目驚心,也不管多麼不情不願,認識、反省、批判和去除醜陋,對個人和民族、國家都有著巨大的意義。

  寫《醜陋的中國人》,柏楊自己並不醜陋。一九六八年因翻譯美國連環漫畫《大力水手》的問題,觸怒了蔣介石與蔣經國父子,結果柏楊以「侮辱元首」罪被捕入獄,在綠島坐了九年多牢。看過我的遊畫《綠島海邊監禁柏楊的獄所》的人都會說,這哪是監獄所在地,簡直就是髙端的度假村。然而監獄就是監獄,台灣很多政治與文化人物都曾在此處失去過寶貴的自由,大牆外由陽光、沙灘、海浪、礁石等構成的美麗風景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光陰荏苒,幸好獄中的柏楊沒閑著,憑著高度的智慧和堅忍不拔的毅力,又完成了《中國人史綱》等好幾部書稿,成了暢銷書作家和文學藝術領域中的一面旗幟,確實,這樣的人怎麼會醜陋呢,可惜他已經往生,早早地離我們而去了。所以他是以恨鐵不成鋼的心態來寫《醜陋的中國人》的。

  永遠的鄧麗君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第一次聽到這首名為《我只在乎你》的歌,還是「文革」剛結束時,它的情感真摯誠懇,透著暖暖的無奈一直深進我的內心,使那裡不由主地柔軟起來;它的旋律幽婉動聽,清新自然直接灌入我的耳中,使那裡久旱遇甘霖般說不出的愜意;它的節奏不緊不慢,輕輕撥動我的每一根神經,使那裡體驗了從未有過的愉悅和快感;它的唱法氣聲完美,極大地驅動了我的想像力,使那裡也有太多的溫情在慢慢溢出,由於和所聽慣的戰鬥歌曲迥然不同,故而留給我的深刻印象始終揮之不去。朋友告訴我,演唱者是台灣歌手鄧麗君,她的歌極其值得收藏,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也開始收藏她的作品。但這是需要冒風險的,因為當時台灣是個敏感詞,是個敵對的、反動的、水深火熱的、等著大陸去解放的地方,據此推論,台灣歌手當然也不會是什麼好鳥,況且鄧麗君的歌還曾被定性過是消磨革命意志的「靡靡之音」,怎麼可以欣賞收藏呢!改革開放後,大陸與台灣的關係不那麼緊張了,鄧麗君的歌也開禁了,公園裡到處都有年青人提著四喇叭(一種當年非常流行的收錄機)大聲播放她的《又見炊煙》;最偏僻的鄉鎮,也有攤販用卡帶播放她的《小城故事》作為廣告招徠。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大陸與台灣已日趨友好親善,鄧麗君雖因哮喘病發作已去世多年,但作為台灣流行文化的經典與象徵,她的歌依然受到大陸人的廣泛喜愛,卡拉0K點唱率始終居高不下便是證明。「對台灣有好印象,就是從聽鄧麗君的歌開始的」、「鄧麗君是大陸與台灣關係的風向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十億掌聲用在她的身上當之無愧」,網上一片讚美之辭又是佐證。拿出所藏的專輯來聽,我也仍會感覺非常親切和富有藝術魅力,不會過時,不會落伍。

  據說鄧麗君生前一直想要到大陸開演唱會,由於種種原因卻一直未能成行,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種遺憾。生前沒機會見到本人,去世後能到其墓地拜祭一番也是擁躉的本份,所以自由行時我不顧路途遠和費用高(先要乘公車到野柳,再要坐計程車上新北巿金寶山),也不顧當地忌諱(台灣有過年不去陵園的習俗),專程到了鄧麗君的長眠地。

  鄧麗君本名鄧麗筠,意為「美麗的竹子」,因很多人將筠(音雲)讀成均,她便取了藝名鄧麗君,但其墓地仍以「筠園」命名。懷著萬分痛惜的心情緩緩走在筠園中,我看見墓地周遭的氣氛肅穆但不壓抑,風景還異常美麗,背靠高山面向大海,感覺這才是譽滿全球的大明星應該擁有的風水寶地;走到墓前小廣場,我看見地上裝置了一架巨大的鋼琴黑白鍵盤,輕輕踩踏,從中會傳出《月亮代表我的心》等一首首鄧麗君的經典歌曲,並隨風蕩漾到人的心裡和天地之間,感覺這才是具有特色的音樂家應該擁有的歸宿地;走到墓旁小花園,我看見花樹構成的音符中塑著一座鄧麗君的全身像,那閃耀的金色如其曾榮獲的「世界十大最受歡迎女歌星」、「中國建國六十周年最有影響力的文化人物」等系列獎項一樣輝煌奪目,感覺這才是成就卓著的歌唱家應該擁有的完美色彩;其另一座雕像則長髮飄飄,柔情似水地倚靠在墓座上方的黑色大理石上,眼簾低垂,嘴角微翹,那神情似乎陶醉在自己演繹的歌聲裡,又好像沉浸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沒有死亡的恐怖,只有永恆的歡愛,感覺這才是非常感性的藝術家應該擁有的浪漫情懷。

  鄧麗君的石棺很整潔,前面擺了好些花束,顯然是剛離開不久的掃墓人留下的,卡片上還寫有「香港XXX敬獻」、「澳門XXX敬獻」等字樣,在滿目的綠色植物襯托下,顯得格外豔麗,為了心中的偶像,這些粉絲們似乎也未顧及台灣春節不掃墓的習俗。鋼琴鍵盤那裡又響起了《何日君再來》的音樂,聽著纏綿的歌聲,聞著撲鼻的花香,看著動人的場景,想著鄧麗君的美麗,一股最熨帖的溫情迅速駐滿全身,於是我把這所聽、所見、所聞和所想一起畫進了遊畫《筠園拜祭鄧麗君》中,以此表達了屬於我的那份緬懷之意。依依不捨中離開筠園,學者于丹的評論:「聽鄧麗君的歌聲,不僅僅是在消費旋律和歌詞,它是一種文化符號,它會告訴你,你的靈魂會在一個地方得以棲息,它會伴隨著你的歷程,它是一種人性啟蒙。」又被我想起,我覺得她說的很對,但有一句話也許說的更對,更會讓我時時憶及筠園拜祭的經歷,那就是:「永遠的歌聲鄧麗君」!

  翩翩起舞林懷民

  現代舞是美國舞蹈家鄧肯于二十世紀初創立的。原先跳芭蕾舞的鄧肯,為了靈魂能在美的感召下進行自由的表現,於是脫去緊裹身體的芭蕾舞衣,拋掉擠壓雙腳的芭蕾舞鞋,赤足光腿,不受任何程式的束縛,只憑本能與靈感編舞,創造了所謂的現代舞,之後風靡世界,她也因此獲得了「現代舞之母」的美譽。

  受現代舞潮流的影響,靠寫小說已攢得不少名氣的留美碩士林懷民亦加入了這個行列,建立了既是台灣,又是華語社會中的第一個職業現代舞團「雲門舞集」。按《呂氏春秋》的說法,雲門是黃帝時代的一種著名舞蹈,因年代久遠已失傳,林懷民以雲門命名舞團,就是想要讓世人看到,用外來的,前衛的現代舞形式,照樣可將古老的中華文明表現得淋漓盡致,於是就有了《紅樓夢》、《白蛇傳》、《九歌》、《射日》等舞作。

  與鄧肯所編的現代舞不同,林懷民的現代舞經常會出現許多中國文化元素,《狂草》裡的武術套路,《哪吒》裡的京劇身段,《風·影》裡的虛實留白,《水月》裡的寫意畫面,都是正點的中國美學味道與傳統意境,明顯的為「文化決定狀態」。在上海我曾看過《竹夢》的演出,舞者們運用獨舞、雙人舞和集體舞等形式,通過奔、騰、跳、越等行雲流水般的舞蹈語言來舞動婉約之風,將「晨霧」、「春風」、「夏喧」、「秋徑」、「雨霽」、「午夜」、「冬雪」等七個既是自然又是人生的意境表現得盡善盡美,使舞迷們亦陷入如夢如幻的境地,那感覺絕對愉悅暢達。

  與鄧肯所編的現代舞相同,林懷民的現代舞有時也會去除很多附加的東西,沒有了飄逸的繪畫、輕靈的音樂、纏綿的詩歌和剛健的書法等意味,只用身軀、肢體、動作、姿勢,再加儀表、神態、情感、韻律不停地舞蹈,雖然底蘊仍累積自古老中國的文明文化,但一轉身一扭腰,人本身的美自然流露,舉手投足間分明又是表現主義的內心激情,達達主義的追求無意,象徵主義的靜謐含蓄和超現實主義的幻覺夢境在波浪起伏,幾乎超越了世俗的所有羈絆,這便屬於「狀態顯現文化」了。在上海我也看過《流浪者之歌》的演出,有兩個場面印象最深,一是一舞者從頭到尾一直被一道舞台上方直直撒下的「穀雨」劈頭蓋臉傾打,然而他自始至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顯得禪意十足;另一是一舞者於舞作結尾處一直在佈滿舞台的「穀堆」中,不停地用耙子一圈一圈耙著圓,神情極其專注地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顯得無限執著。它們織體簡練,都不是傳統的程式化表現,而是現代的重複構成演繹,形式美感強烈到讓人看了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宣洩情緒與情感,那激動絕對深入人心。

  遊畫《竹夢》中的舞者形象時我想,不管林懷民如何表現,他的這些舞作絕對是偉大的文化產品,否則建立近四十年的雲門舞集就不會成為台灣當代最重要的文化財富之一,也不會成為重量級的國際舞團之一和世界各重要藝術節的常客,他本人也不會得獎無數了,真是喜歡這位讓自己也讓別人翩翩起舞的藝術家。

  文、圖/楊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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