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城市边缘

  刻有划痕的青砖墙,如同黑白幻灯片只能在记忆中闪过。留下的,只有成群成片的百余家工厂矗立着,食品加工厂、纺织厂、鞋厂……俨然一副现代化的“做派”。

  犹记得,有那么些年,会在结了冰的河道上,小心翼翼地练习“滑行”,也曾会懒洋洋地躲在暖室里,读上一本小说,不愿出门。逢夏之际,拿上鱼竿,到村旁的小河里“垂钓”一番,希望能钓上一两条大鱼,“喝个鱼汤”,也曾于晚饭后,拿着凉席,到村子的小树林里,在婆娑的树叶旁小憩一下……

  时光荏苒,童年的记忆在暮色中逐渐隐去。再回眸时,早已不见了屋顶上轻舞飞扬的袅袅炊烟,村旁那条蜿蜒的小河已被填平,修建成了宽阔的马路,参差不齐的灰瓦房,水波里杨柳的倒影踪迹全无,仿若从来不曾出现过。再次回望,陌生的感觉一点点。沧海桑田,家乡换新颜,记忆中的村落已成“故乡”。

  从务农到务工

  不管你愿意或不愿意,拆迁的大潮令曾经的村落,贯上了“商业中心”的铭牌,显而易见的住宅小区拔地而起。“拆迁”如同“剪刀手”,在沛县这座安逸的小县城里修修剪剪,原来成片的宁静村落被拆得七零八落,密密麻麻的新楼房开始唱起主角,立在城镇中央的,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小轿车,还有此起彼伏出现的4S店。车水马龙,沛县日益时尚、现代化起来。

  曾经称为“家”的村落被拆了三年之久,村上的居民殷切地期盼着能够早日拿到钥匙,住进“自家”的房子。因为,他们现在还过着“租房子”的日子。眼见着,家被推成了废墟,等待了两三年,一幢幢红白相间的高楼从废墟中拔地而起,就等着“拿钥匙,好装修。”每每谈及此,村上的男男女女都会心地笑着,脸上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期盼。

  家被拆了,地被占了,换成了钱。手里没有地可种却有了闲钱的村民们开始寻找新的谋生手段,不再是仅仅靠着几亩良田,也不愿在寒冬酷暑在外面赚个血汗钱。有些人开了店,有些人买了车跑个长途,运个货,有些人进了工厂,开始了“朝九晚五”……

  周边被拆掉的几十个村庄,连成了一大片,澄清的水沟,金黄的稻浪已化作遥远的记忆,再也见不着忙着收割的农人。刻有划痕的青砖墙,如同黑白幻灯片只能在记忆中闪过。留下的,只有成群成片的百余家工厂矗立着,食品加工厂、纺织厂、鞋厂……俨然一副现代化的“做派”。

  “没地种,去工厂吧!”曾几何时,那些新工厂颇有气势的大门前,都曾挂着一张“招工海报”,并且特别用红色标注,“拆迁居民享受优先招工”,没有自主创业的人们,不是去了外地打工,就是选择了这个“优先权”。当时,每家工厂的人事部门前排了几个圈的人,虽然看起来是竞争者颇多,实际上,当时的应聘者是牟足了劲地“挑挑选选”,而不是“被选”。

  胡寨镇的胡阿姨,之前也如男人般跟随着丈夫在工地上干一些零碎的活儿,吃尽了石灰沙土,赚个千把块钱,只想着为女儿攒上一份好嫁妆。吃着粗茶淡饭,无论酷暑抑或严冬,一年四季尽染风霜。年近半百的胡阿姨原本的黑发白了半边,双手干裂,脸上竟如雕刻版,皱纹深了几条。“纺织厂招工,我就去了,两千多块一个月。”说这些的时候,胡阿姨脸上满是欣慰,皱纹竟也生动了起来。在纺织厂的工作,用她的话来说,“到点就下班,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也像城里人那样‘上班’。”以前,中秋节、国庆、端午、元旦,这些被定义为“放假”的日子,和胡阿姨并未沾上多大的关系,现在的她是“逢假必放”,从农村庄稼人一跃成为工薪阶层,小日子过得自然是美美的。听说,最近还赶上了时髦,烫了头发,染了色。

  残缺的“城市梦”

  近几年的移民搬迁,带走了往日的热闹,村庄的天空越来越空旷,好多曾经繁荣的村落终究没能挡住城市的冲击,许许多多的人带着对城市的向往,住进了交通便利、配套设施齐全的高楼大厦,感受着繁华嘈杂却充满诱惑的城市。那些年轻的姑娘还在农村时,就已然戚戚然期盼着,希望通过各种方式走入城市。如今,这些姑娘们的“城市梦”已然成真,有欢喜,也有忧愁。

  当孙婵家被拆迁时,并未像其他人一般,选择等个几年,而是直接拿赔偿款,到县城里买了两套房子,早早地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现在的孙婵,意气风发着,不仅城里有房,而且还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百大金店销售主管”这样的头衔让孙婵很自信。家里的大件物品都齐了,要说差,就只是差辆车了。

  再次见到她,化着淡淡的妆,时尚的穿着,“乡气”在她身上早已不见了踪影。约好了一起去沛县看车展,说是车展,其实只是个展销会。沛县人不管,把看车展当做逛庙会。车不少,但基本上以国产车为主。去年下半年,徐州有了自己的汽车园,这下附近无论是丰县、沛县或是邳州的买车族都有了新去处,他们头一回在自家门口就能享受到大城市才有的4S店服务。那里有通用别克、东风日产、北京现代等多达十几个汽车品牌。虽然对汽车一知半解,孙婵却并不显得外行。她在车展上看中了一辆雷克萨斯,但存折上的预算,只有五六万,够买一辆奇瑞。

  拆迁,而获得“农转非”资格,对于李然而言,最大的感触并不是住上了城里的房子,也不是拥有了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这些年,李然漂泊在外,早已习惯了城市的华灯璀璨,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头,李然也曾恍惚过,如今回过了神。

  “是保险,说的更具体是‘医保’。”

  谈及这个,记忆要倒带回到几年前,那个时候的李然刚满20岁,舞象之年的她,出乎意料地生了一场大病,“胃部部分切除手术”,多达三万元的手术费,让这个并不殷实的家庭遭遇到了打击,称得上沉重。李然回忆里尽是苦涩,想必那段时光于她、于家人都带着难以触摸的辛酸。“那个时候,只有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农村医疗保险的报销比例只有20%至30%,并且有部分特定药物不在报销之列,最后拿到的报销费用4000元不到,比起城镇居民50%至60%的报销比例,差距并不是只有一点点。

  原以为,农转非后,医保方面能像城镇居民那样,可是李然这次更显无奈了,因为养老、医疗等保险问题都需要自行缴费解决。自从拆迁后,成为“失地自谋职业者”,大多数人没有固定职业,靠打零工维持生计,收入有限,自行缴费办理医疗保险的人少之又少,三成都不到。像李然家这样既不享受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待遇,又交不起城镇居民医疗保险,还不能加入新农村合作医疗,此时的境遇是有多尴尬就有尴尬。

  “说是城里人,其实还不如农村人。”说到此,李然忍不住长叹一声,但,又能奈何?

  文/周培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