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蹲夜市的文化人

　　心里默数着递过来的钞票，一边捻钱一边想“恩，这是午饭钱”，王力就会萌发出自己特草根，特生活的感觉。

　　遇上王力的时候，他正捧着一碟炒海螺，就着可乐，蹲在马路旁吃得津津有味。染了雾气的脸，配上拖沓的衣服，十分接地气。如果他不说，就算我看上360度，我也不会看出他是一个玩文字的。

　　白天混文化圈的王力，一到夜幕降临，就会换下光鲜的衣着，拿上一个老掉牙的黑色挎包，开着塞满毛绒玩具的车直奔夜市。瞅着马路上边残留不多的空地，王力随便拿眼睛扫射了几下，就选好了一片空地，在烤羊肉串的旁边，火急火燎的烟伴着歇斯底里的叫卖声。车还未完全停好，王力就先拉开了架势。黑包直接往身上随意地一挂，猫着身探进车里，鼓捣上半天，一个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娃娃便出现在了车顶和车窗。

　　短短几分钟，王力就开张了。

　　八小时之外

　　说起来，王力骨子里还是嵌着一股清高的气性儿，在那个还在撒着脚丫子乱跑的小时候，王力说那时候的梦想不是当什么科学家、医生，他最想做的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后来奔着“文化人”的目标也努力了一把，看看书、写写文字，啤酒就着花生米，就能写出一首格外煽情的小诗。那时候王力一直认为自己肯定能当上“作家”，比不得韩寒，但肯定会赶超郭小四，他甚至经常想象自己在新书签售会的样子。日子摇摇摆摆了许多年，王力还是没有当成作家，更甭提和郭小四一较高下了。不过，王力也不算失败，至少现在还是文字工作者，身陷半个文化圈。这也算为当年志存高远的“作家梦”弥补了些遗憾。

　　“酸诗人”有一天结了婚，有了女儿，生活压力的增大让王力不得不从“遗世而独立”走进“柴米油盐”。老婆负责貌美如花，他负责赚钱养家，练摊赚钱取代了夜场Happy。

　　“以前是钱包瘪了，我就来，现在几乎天天来。”王力娴熟地叫卖着，讨价还价的说辞一波接一波，层出不穷，有时候也会让许多小姑娘无力招架。没有生意的时候，王力就随意地蹲坐在地上，吃上一些羊肉串，和旁边的摊主聊聊天，吹吹牛，俨然是一个成熟的职业小摊贩。

　　“差不多一个月能赚到油费，还有我平时的午饭钱。”一个晚上100多块、200多块的小业绩让王力觉得“够了，也算赚到了。”王力现在觉得与其去K歌、吃饭不如摆摊赚钱。

　　别看王力现在像个老江湖，可刚开始的时候，那完全是“抹不开面儿”，连把东西拿出来都得磨磨唧唧好半天，羞羞答答地不敢叫喊，更别提讨价还价，“没勇气，生怕遇到熟人。”开价60块，别人还50块卖不卖，其实就赚几块钱，卖吧心里憋屈，不卖吧觉得没生意，心一狠就卖了，赚的少，费心费力。

　　“那时候我大晚上还带了个眼镜，不敢看人家的眼睛，第一次去，还在车上纠结了好久，好几次踩上油门，又缩回来，现在胆子养肥了些。”王力放下手中的螺蛳，灌了一大口可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现在的他已经褪掉了那份清高。

　　王力刚开始出摊的时候，经验浅薄，就想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人流量大生意就好啊，连睡觉都会想着“吧嗒吧嗒”数钱，感觉真好。那些热门的地铁站都曾有过他的身影，运气好的话，一天赚个三五百，运气不好的时候，也会经常被城管追着满大街跑，来不及塞进车里的布娃娃也会在逃跑的时候被城管抢走一两只。有时候城管来得急，王力慌着手脚把布偶全部塞进车里，自己刚坐上车，城管就团团围在了车边，断了后路，“我就把车门锁死，他们打不开就在外面喊，我不管，也不开门，找到空隙就一踩油门，他们追不上。”和城管的斗智斗勇并没有让王力感觉到兴奋，他甚至觉得这很苦涩，这越来越不像自己。

　　宝马撕开的羞涩

　　王力刚开始做“练摊族”的时候，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除了不敢叫卖之外，甚至连进货都是“不入门道”。那时候的他没有货源，只能在网上搜索，找一些合适的进，数量也不多。“进价比人家的贵一些，而且种类不多。”自然卖不出好价钱，有几个晚上王力还没有赚到一顿午饭钱。

　　就是那几个晚上，在王力相隔几米的地方，也来了一个开着车卖毛绒玩具的，“他开的是宝马。”这自然比王力的江淮更容易吸引眼球。“他一看就是卖了很长时间的。”看着对面的宝马被小姑娘围上了一圈，一件又一件的毛绒玩具被抱走，王力心里只能干着急，“本来没对比还好，一有对比心里就会有失落。”埋藏在王力眼睛里的羡慕和失落淡去了许多，不经意间只能捕捉到少许。

　　不过对于王力来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宝马车主就像是挑衅一般，在王力旁边摆了好几天，间隔不断的生意让王力终于下了狠心，甩下了包袱。王力趁着空挡，就去和宝马唠嗑，打着“闲聊”的旗帜去取经。宝马车主是个健谈的，也不是故意和王力对着干，主要他是被城管追得没有了办法，只能到夜市的角角落找个栖身之所，王力当时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宝马车主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进货的渠道透露给了王力。“他当时说他过一段时间就不做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正是源于宝马给予的直接压力，才让王力撕开了羞涩，逐渐地开始适应这种“夜生活”。“等我赚够钱了，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了。”王力经常这样想，带着老婆、女儿环游世界的画面也经常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心里。“现在没时间带她们出去。”王力说，等女儿上了小学，他就不干这个了，“不希望女儿接触到摆地摊。”他希望女儿能够在“文化人”的道路上超过他，最好也能超过郭小四。虽然被夜市文化熏陶了两年多，可王力还是那个王力，依旧和郭小四较着劲儿。

　　没有生意的时候，王力会提早收摊，去街角吃一顿宵夜，看一场夜场电影，“便宜”。

　　“等我赚够了钱，我就把车给换掉，买个好点的，让老婆也学个驾照。”说话的空挡，来了一单生意，王力放下手中的海螺，心里默数着递过来的钞票，一边捻钱一边想“恩，这是午饭钱”，王力就会萌发出自己特草根，特生活的感觉。

　　文 / Roo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