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马摆地摊的“大小姐”

　　昌里路一直是被上海人称为很“灵”的夜市一条街，甚至有卖上千元的知名耳机。一到晚上灯火通明，人群熙攘。马小红和罗硕这对小情侣，在偌大一个昌里路上，开着宝马经营着一个首饰店，准确地说是一个卖耳环的地摊。

　　摆这个地摊最终还是为了开店，罗硕的意思是先让马小红锻炼一下。但是，马小红的情绪波动很大，容易生顾客的气，犯了摆摊大忌。

　　昌里路上最贵的

　　比如，有一个中年妇女，拿起一条链子问马小红多少钱，马小红说5块，妇女问：“能不能便宜一点。”马小红就会很生气。在她看来，5块你还要便宜，你是想让我便宜多少呢，内心一团火窜上来，压也压不下去，她脱口而出：“我送给你好了。”中年妇女一愣，尴尬又苍白地说：“这条链子上有点问题。”正在被我采访的罗硕在旁边插嘴：“有问题你挑一条没问题的好了。一条链子5块钱这么便宜你还还价。”刚被马小红的火气闹得有点尴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中年妇女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拿着项链走了，那是一条嫩绿色的链子。

　　“我的耳环是昌里路上最贵的，我的理念还是，要做就做中高端，对于这种5块钱的，我的感觉，第一他们收入不是很高，他们不舍得花钱，第二，又想在身上添一点什么。我就喜欢那种有感觉有品位的。”继续采访时，罗硕摇摇头，显得有点无奈，和我说：“这些廉价的饰品，我们纯粹是带带，跑量的，摆出来就是为了让品种多一些。”像中年妇女这种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为了一块两块讨价还价让他们感到疲惫。他们摆地摊，并不想做只挣一块两块的生意。门面店可以通过装潢和定位，删选自己的客户群，但地摊的定位摆在那里，无法让人和高大上联系起来。

　　同去的朋友和马小红说，摊位中间地带是目光注视最多的地方，这个地方应该摆放主打产品。马小红一听，觉得有道理，马上动手挪起了长方形的盒子。嘴里嘟囔着：“一直在调整，也不知道该怎么摆好。”耳环和耳钉要一个个插到泡沫海绵里摆整齐，需要她不厌其烦地捣鼓整理，本来生意不好，她心情就不太好，看着眼前这摊杂乱的耳环，更是气馁。

　　他们的摊上挂着一盏光芒四射的白炽灯，由于是晚上，天色已晚，白炽灯打到的一块地方被照得特别亮，没有照到的地方显得有些黑，要仔细看才能看清楚。我建议马小红把白炽灯换了，因为白炽灯亮得很粗暴，没有营造出与首饰相匹配的优雅、宁静的氛围。马小红听到之后愣了一下，显然，她没顾上考虑灯光的问题，摆首饰和“不上道”的顾客，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她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都是要下成本的。”罗硕在一旁接茬，灯现在换不了，他们现在的灯，插座还是隔壁的摊友分享的，“我们这几个摊位，用的都是同样的灯。”我朝旁边看了一下，隔壁摊是卖苹果手机壳的，摊主背后的铁丝网上还挂着几件印花T恤。

　　偶尔，他们也搭售一些衣服，之前，有一个称自己有“强迫症”的顾客提出要拿全新的衣服，是一件有米奇头像的长T。罗硕不太情愿地伸手去箱子里翻了翻，“这里没有了。”之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和在花坛铁架外闷闷不乐的马小红打招呼，“你去车里看一下有没有新的。”马小红斜挎着背包，一溜烟蹿到两步之遥的宝马车边，半个身子钻进去，半晌，她把头探出来：“没有了。”罗硕收到消息，和顾客说：“我保证这件衣服是今天拿出来的，没问题的。”

　　我是来赚钱的

　　马小红对我说，前几天遇到一个奇葩。对方问了两样东西，她说一样180元，另一样50元。顾客还价说：“180元的能不能卖给我50元。”马小红一听这句话，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她看了对方一眼，强忍火气，嘴里迸出几个字：“你走吧。”顾客一愣，心下猜测是不是还价还得太厉害，就很大方地说：“那60。”马小红还是原来的语气和表情：“你走吧。”“70？”“你走吧。”“80？”“你走吧。”于是，那位连续加价三次的顾客就走了，带着几分不解和尴尬。马小红后来说：“看中的都是贵的东西，价格都不愿意出，哪有这么好的事。”我问她，为什么不和顾客解释一下，就说自己的东西是好东西，她好像刚和那位顾客做完生意一样，还生着气，“我不想讲，浪费口水，浪费表情，浪费激情。”

　　就是这些细细碎碎的令她生气的小事，让原本抱有“浪漫”想法的摆地摊，变得沉重起来。马小红日渐消沉，生意不好的时候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其中的一个发泄方式是与她看不顺眼的顾客对着干。之前，马小红也是千千万万沪上小白领中的其中一个，因为“早上起不来”的原因辞了职，摆地摊一个月后，她开始用羡慕的语气说起上班有交三金这件事。

　　罗硕也直言不讳：“这个摊现在已经变成了我的负担。”让马小红累的主要是顾客经常会惹她生气，罗硕则主要是数字方面的。每月4000元的摊位费，和将近3万元的货款投入，能看到的净营收，是每月3000元，这3000元里还包括了油费、人工费。照这么算下去，起码10个月才能回本，说到这些罗硕抽了好几根烟，说“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头。”“我有钱，拿点钱摆摊体验生活，这是我一开始的想法。做久了以后，你的想法就会一点一点地被磨掉。”

　　再问马小红开店的事，她神速度地回我：“算了，这个都开不下去了。”末了，她补了一句：“先积累经验再说。”

　　有一次，一个不明就里的阿姨走过摊前，问她“小姑娘，你开个车，摆个摊，是来体验生活的吗？”马小红说：“我是来赚钱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回想起罗硕当时拒绝采访时说的一个理由：“她（马小红）觉得摆地摊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文/林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