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线与并行

　　拜丰沛雨水所赐，今年上海的夏日格外清凉。但是雨水多了，路上的车也多了，各种碰撞剐蹭也多了。近来的一个礼拜我出门比较多，因为雨水的关系也只能开车、乘车，在路上看到的剐蹭事故近十次！其中十之八九，都是在汽车并线时发生的。双方司机打着伞在雨中挥舞胳膊、划动手指高声理论，或者各自打电话报警、用手机拍照……驶离事故区域，我这个旁观者着实庆幸自己毫发无损、顺利到达目的地，同时也不由得思忖：两位司机，也许当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冒雨出行。是什么样的巧合，让他们“不碰不相识”？

　　“百年修得同船渡”。据说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逢、碰巧的同路、无意间的相视，并非毫无缘由，而是前世的什么造化。同一城市空间，特定的那一刻，两位司机在并线中狭路相逢，“发生了关系”。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相逢。“今天真晦气，遇到这事，真的是倒霉啊！”听到一位司机反复抱怨。字面意思，并非指责对方司机，而是抗议着那种令人反感的巧合、运气。

　　在人烟稠、交通密的大城市里，这种并线巧合发生几率很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只要上路开车，这一轨迹就物化为一条条行车轨迹。人多，人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人与人的轨迹经常是并行的，但也往往不可避免地交叉起来。各种社会关系，就是这种交叉，如同学、同事，又如婚恋双方、买卖双方。这里面，有亲情友情，也不免矛盾冲突。司机并线时产生的关系，也是如此。

　　大部分情况下，司机并线之后仍然是并行，司机们相安无事。但是在车流大、交通拥堵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看到旁边的车道车流行进更快，就赶紧并过去享受速度。看到原来那条车道行进加快，超过了当前的这条，有些司机又会心生懊恼甚至妒火中烧，于是蠢蠢欲动要并线回去。如果空档很小而那边的司机不肯让行，仗着贴膜的车窗遮住了脸皮，能挤进去就挤进去！“我还有重要事情呢。反正你也不会轻易碰我。”这里面，就有某种侥幸心理、占便宜的心理在作祟。

　　对于“被并线”的司机而言，行进道路上出现任何障碍，都令人不快。前方车多，无法全部超越，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默然接受。但如果有人来加塞并线，则绝无礼让的道理。自己的人生轨迹，怎可能任人阻截？自己的宝贵时间，怎可能拱手想让？被并线时，需要放开油门，减速，制动；有时候遭遇贸然加塞，还被迫猛踩刹车，搞得一车亲友低头哈腰……这一过程带来的是心理、生理上的紧张体验，让人不能愉悦。更深层的，这是一种尊严受到折损、遭遇外敌入侵的感觉。如何反抗这种无赖、霸道的行径？情绪支配下，很可能是一脚油门……于是，在这狭小的城市空间，两个人的命运轨迹在这个交汇点上剐蹭了。

　　美国的汽车社会历史更为悠久，也经历过由乱而治的过程。如今美国一些大城市的司机，有些方面可资借鉴。我曾经在巴尔的摩与华盛顿中间的地带开车行进，恰逢晚高峰，华盛顿的车流都涌了出来。车子一顿一顿地缓行。眼看着太阳渐渐落入建筑群的后面，心里着实挺着急。但是路上四根同向车道，完全一个德行。整条路上没有发现一部车并线到其他行车道。车多，但是都在缓缓往前挪动，速度几乎一样。两边的几部车子始终在我两边“此起彼伏”，我都能记住那几部车的型号、颜色、里面的司机乘客、甚至他们各自的穿着打扮。在车子停顿时，大家无聊地四处张望，四目偶尔相视之时，还相互抱以微笑……因为并行时间太长了！如今，这样的并行不并线的经历甚至让我深感怀恋！你我同路，一起向前。何尝不可以相互视为陌路的伴侣？何必相互压制、抢占利益、阻断通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每个司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道路千条万条，但人们的生活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交集；司机在路上，也会变道、并线。剐蹭的巧合，并非巧合，而是一种焦躁的心态。并线的痛楚，也许不一定非得是痛楚。礼让、遵章、摆好心态，也许能够避免一次关系的发生。同行，更是百年千年修得的缘分，不要让并线毁掉了生活的安宁。且行且珍惜！

　　文/杨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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