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威胁员工门”叩问劳动力成本上涨

  • 来源:人力资源
  • 关键字:华为,威胁员工门,劳动力,成本
  • 发布时间:2011-09-01 10:18
  正如中海油对原油泄露事件的第一反应是抱怨媒体哗众取宠一样,华为对发生在瑞典的“威胁员工门”也是矢口否认。尽管华为北欧总经理詹姆士·陈不承认有这样的问题,但由此暴露出来的“威胁”倾向本身值得深思,因为它与劳动力成本上涨给企业带来的应有压力相比,给公众的印象正好相反,不能不让人们叩问劳动力成本上涨之说的可信度。

  华为“威胁员工门”是源于文化还是底气

  如果在国内,发生在瑞典的“威胁员工门”或许不具有新闻价值:“两位销售人员想早点下班去接孩子,经理告诉他们,他们应该准备一个PPT报告来说明,为什么能够继续保留住自己的饭碗。”对于此言是否属于威胁,分歧似乎源于中国式管理文化和瑞典式管理文化的冲突。其实不尽然,从劳动力供求关系上看,还取决于用人方与劳动者之间谁更强势,哪一方更有底气。

  即使从中国文化角度来看,上述“威胁”言论亦有提请注意的善意,为什么还有威胁之嫌?瑞典工会(Unionen)的一位成员道出了其中的隐情:“该董事会完全是中国人,中间管理层主要是瑞典人,基层员工主要是中国人”。上述“威胁”言论应当是出自瑞典人之口,否则一定会显示出如国内某地方官员对强拆工作的态度——“没有强拆就没有新中国”——一样的霸气。因为“基层员工主要是中国人”,所以这位经理不乏“威胁”的底气。其潜在的逻辑是:中国人多,完全可以用更低的条件再去雇佣。这正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一度被热炒的国内劳动力成本上涨是一个伪命题。据全国总工会近期一项调查显示,被调查对象中23.4%的职工已经5年没有增加过工资,

  而工资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也已经连降了22年。

  应当承认,华为员工的工资水平相对较高。据华为近日批露,华为4万多名基层员工上半年工资平均涨幅11.4%,占总员工数的36%,下半年还将继续对中高层员工的薪酬进行调整,预计工资涨幅5%-10%。然而这个平均涨幅的分布外界是很难把握的,是否有“被平均”的现象尚不得而知。另据《东方早报》7月2日报道,上海1/4企业上半年加薪超过15%。这个涨幅比华为还要高。我们在为上海部分企业加薪超15%这个消息高兴的同时,同样不能忽视了前面的限制条件,那就是只有“1/4企业”如此;其他3/4,也就是大多数企业低于这个数字。正是因为有“被平均”的现象存在,资本稳居强势,雇主不在乎员工的流失,不在乎由此带来的新招聘员工需要培训、使员工工作技能达到一定熟练程度要求所带来的成本的增加。

  需要指出的是,涨工资与劳动力平均成本普遍上涨不是一回事。从工资的绝对数字来看,以“百”为单位给员工发工资的现象,在绝大多数地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然而这不能作为劳动力平均成本普遍上涨的证明。因为按照“刘易斯拐点”的说法,只有当劳动的边际收益与资本的边际收益相当时,才能成为劳动与资本收益关系变化的一个拐点。而在现实生活中,这个“相当”的程度远没有达到。有关资料表明,在过去的十年,我国工业企业劳动生产率有大幅提高,1994年至2008年的年增速达20.8%,而同期制造业的工资年涨幅仅为13.2%。也就是说,资本的边际收益更大。相对而言,尽管大家都在“涨”工资,但是劳动力平均成本反而在下降。

  劳动力成本“上涨”的真正动力是什么

  如果我们把工资上涨的表面现象当作劳动力成本“上涨”,那么其动力是什么?有专家指出,目前的劳动力成本“上涨”是政府的导向在起作用。然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导向在企业的用人、薪酬自主权面前,作用是有限的。惯于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经营者,很容易让政府导向的作用降至最低。但是为了尽可能地谋取资本的利益,经营者必然会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政府导向的一个典型事件,是2007年6月底《劳动合同法》的颁布。有专家当时预言:《劳动合同法》的某些条款可能对中国未来经济有致命性伤害,未来三五年内,中国劳动力成本可能上升30%-50%,如果农民工工资上升过快,投资者将会撤出中国。香港的经济学家张五常先生同样有诸如此类的预言。华为当时采取了一个让万名员工自选去留的重大举措,被媒体认为是应对《劳动合同法》之举。无论是否属实,事实并没有出现上述专家所预言的情况。四年后的今天,南方确有中小企业“倒闭潮”的迹象,不过没有人将此归罪于劳动力成本上涨,而普遍认为是官方资金供应紧张所至。这就说明,由政府主导的劳动力成本“上涨”并不足以让经营者感到有致命的压力。

  劳动力成本的“上涨”固然会增加经营者的成本,但这并不是让经营者“割肉”,因为劳动力成本可以转移到产品价格上来。有人将中国的通胀原因归之于人口红利消失、人力成本上升,这固然是以偏概全(因为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高于工资增幅的现实表明,劳动效率的提升完全可以覆盖劳动力成本上升)。但是由此也可以看出一个问题,那就是经营者所控制的产品和服务确实是劳动力成本“上涨”的承受者,否则员工的工资连有限的涨幅也不会兑现。一方面,经营者可以将劳动力成本的“上涨”作为借口给产品和服务提价,与政府的控制物价政策博弈;另一方面,他们又可以用原材料上涨、经营困难等理由来搪塞员工的涨薪诉求。

  真正让经营者对员工的涨薪要求不能无动于衷的,是因为物价上涨给劳动者带来的生活成本的提高。在经历了“蒜你狠”、“豆你玩”、“糖高宗”等一系列高物价浪潮的冲击之后,个人的购买力难免相对下降。工资既跑不过GDP增幅,也赶不上消费者物价指数(CPI)的上涨,工资增长的绝对值也十分有限。深圳市总工会副主席王同信在谈到自己调查得到的资料时说,目前沿海地区加工企业大多是贴着最低工资标准给员工定“底薪”,当地最低工资标准涨多少,工人的工资就涨多少。有很多人分析了珠三角一度出现的“民工荒”,发现这并非简单的因为企业接到的订单增多那样简单,而是因为工人对工资不满意——工资实在是太低了。外出打工收入实在是太低,难以应付

  生活开销,这种情况目前已经蔓延到白领阶层——大城市十万年薪难留白领。鉴于这种情况,再苛刻的企业也不能不在薪酬上做出有限的让步。

  怎样在资本强势中保证以人为本落地

  尽管华为北欧总经理将“威胁”辩护为给员工提供“新机会”,但是瑞典工会确认了华为前雇员受到“威胁”的陈述,着手让华为公司签署一个阶段性的集体协议,以支持华为雇员的要求。由此我们可以得到的一个启示是,要想保证劳动者有尊严的生活,那么就必须遏制资本强势。至少在提出以人为本的理念后,不应当把劳动力成本的“上涨”看作是负担的加重,而应当视为增值。

  如果说华为“威胁员工门”确有文化冲突的原因,那么遏制资本强势就需要解决认识上的一些问题,正确解答时代提出的一些新课题:一是摆脱“分蛋糕”与“做蛋糕”哪一个更重要的纠结,走出两者相对立的误区。“分蛋糕”的公平也涉及到资本的公平竞争,有利于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有利于增加“做蛋糕”的可持续性;二是摆脱深化改革就是做减法的惯性,努力将加大分享改革成果的范围列为深化改革的重要任务。改革开放已经历经三十余年,政府不能再以财政开支的减负作为推动改革的动机,更没有理由以地方利益掣肘民生的改善;三是摆脱将投资与消费对立起来的发展格局,从投资基本建设转变为投资到消费上来。投资消费同样可以产生投资拉动的效果,有望实现个人、企业、地方与国家利益的多赢。

  以人为本,除了要保证劳动者的生活水平不因物价的上涨而被降低之外,更应当解决分配中的不公现象。目前有一个倾向值得关注:分配不公除了工薪方面差距过大,还有社会成员之间收入渠道多寡的区别。一部分人的收入有多种渠道,比如年初华为宣布,2010年虚拟受限股每股分红预计人民币2.98元,全部为现金分红,持股员工“可以用分红买辆奔驰或者宝马”。工薪之外的渠道收入相当可观(灰色收入更是如此),使得工薪个位数的涨幅比例微不足道。收入渠道多的这部分人恰恰在工薪上涨方面有更多的话语权,他们对正常工资水平的提高不热心,往往使得收入渠道单一的劳动者的涨薪要求得不到实质性的回应。

  与瑞典工会相比较,中国工会在保证劳动者尊严方面的作用实在无法让人寄予厚望;但是随着社会管理越来越受到国内高层领导的重视,可以将遏制资本强势的任务作为社会管理的重要内容。尽管人们对社会管理还有不同的认识,但可以肯定,社会管理的主要目标不应当是GDP,而应当是社会和谐、社区进步,并且是打破身份界限,让不同利益主体和谐相处。当然,这主要应当表现在对弱势群体全面覆盖式的支持,维护他们的应有尊严,而不是“和事佬”式的“媚富”、“媚商”等。这样就有利于在工资集体协商中,帮助包括外来务工人员在内的弱势群体与资本强势抗衡。可以设想,在员工是否遭到“威胁”都可以由第三方机构认定的情况下,当地的劳动者得到合理报酬的努力无疑有望得到强有力的支持。

  文/张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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