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住房限购腐败案发 灰色中介利益链曝光

　　“最低就是四万五，你要是确定要办就抓紧，上面通知过几个月又要涨价了。”

　　4月18日下午，《投资者报》记者以非京籍购房者身份来到位于安立路56号的北京文德思泰投资咨询有限公司咨询代办北京市工作居住证的事情，该公司一名女业务员对记者如是表示。

　　她在简单地询问了记者的学历、工作情况之后说，“你的条件不错，应该可以很快办下来。”

　　“虽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既然答应你肯定就能办下来，他们是专门靠这个吃饭的，在建委、人事局等部门都有关系。”一位知名房屋中介机构的经纪人在电话中向记者透露，“我们去年就办了一个假结婚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北京住建委正在全面盘查、整顿购房资格舞弊的问题。半个多月前，北京住建委某部门相关负责人被双规。

　　“行政管制必然会引起各种寻租行为”，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中国问题学专家胡星斗向《投资者报》表示，“之所以现在采取限购令这样的行政手段，可能与政府的思维惯性有关，因为在长期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政府用惯了直接的行政手段。”

　　“限购令”催生的灰色生意

　　“办理社保补缴最低7800元，这是服务费，社保费用根据您补缴的时间和标准计算，一般每个月是八九百块钱。”日前，《投资者报》记者以需要补缴社保达到“购房资格”购房者向易捷海通人力资源公司咨询时，一名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如是说。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公司会与每个客户签订协议，如果不成功全额退款。“你只要带上身份证和现金来我们公司就可以办理”，月初申请的话，当月就能办理，两个月之后就可以申请购房。

　　当记者询问为什么收取如此高的服务费时，她说，主要是要通过社保中心的关系办理，“很多小的公司根本办不了”。她坦言，北京出台住房限购政策之后，补缴社保的客户增加了很多。

　　2011年2月15日，为落实国务院办公厅进一步加强房地产市场调控新“国八条”，北京制定极为严厉的房地产调控细则，俗称京版“限购令”。“限购令”规定非京籍人士取得北京购房资格必须具有连续5年(含)以上在本市缴纳社会保险或个人所得税的证明，并限购1套住房。本市户籍居民和《北京市工作居住证》（以下简称“居住证”）持有者限购2套住房。

　　这一“限购令”曾被外界称为史上最严厉调控措施，颁布实施以来对非北京户籍购房人群影响巨大，也催生了代办“购房资格”的各种灰色生意。据媒体报道，规避“限购令”的“招数”可谓五花八门，例如，与具有购房资格的人士办理假结婚、或者购房者干脆先以他人名义把房子买下来，做个公证，到购房者获得“购房资格”再进行过户，还有就是办理“居住证”。

　　“对于社保缴费年限较短的外地人，办理《北京市工作居住证》可能更划算一些，而且享受户籍居民同样的待遇，可以买两套住房。”一位知名房屋中介机构的经纪人在电话中向记者表示。

　　4月18日下午，记者以申请代办《居住证》的购房者身份，走访了位于朝阳区安立路56号的一套商住楼北京文德思泰投资咨询有限公司。该公司在百度搜索做的推广链接上赫然写着“提供北京市工作居住证咨询代办服务，持本证在京买房买车不受限购影响”。

　　之前，记者浏览该公司网站发现，公司宣称提供全面的人力资源服务，但主要业务实为两项：办理天津市人才引进和北京市居住证。在北京市居住证的介绍中，特别强调百分之百成功率。公司将营养执照扫描件挂在网上，显示公司成立日期为2010年9月，注册资金为50万元。

　　记者敲门进去，房间的客厅里只有三名工作人员，两名男士坐在电脑前面，一名女士上前询问记者要办理什么业务。“最低就是四万五，你要是确定要办就抓紧。”

　　在记者的要求下她展示了一份正式服务协议，“签订协议时先付40%，审核通过后再付剩下的60%，你可以从人事局网站上查到办理进度。”

　　记者注意到这份咨询服务协议中有一条保密规定，“协议双方不得向任何第三方经济组织透露协议内容，否则另一方有权终止协议。”在阅读协议的几分钟时间里记者就听见两个电话打进来，都是咨询办理居住证的。

　　相关业内人士告诉《投资者报》记者，“购房资格”的需求方主要以非京籍人士为主，他们规避“限购”的主要方式就是办理“五年社保”、“北京市工作居住证”，目前北京市提供此类服务的公司并不少，大多数以人力资源服务或咨询公司名义经营。

　　行政管制带来权力寻租

　　事实上，限购催生的灰色生意也引起了政府部门的警觉。近日，一条关于北京购房资格作假现象严重，北京住建委某部门相关负责人被双规的新闻被广泛转载，引起房地产界不小的震动。《投资者报》记者连日来拨打北京市住建委办公室和宣传中心电话，一直处于占线和无人接听状态。而“购房资格”的灰色经济从业者正变得越来越谨慎。

　　记者近日走访了北京市大兴区龙湖时代天街售楼处，并电话咨询了昌平、房山等几处热销楼盘，当记者佯装暂时没有购房资格又急需购房时，售楼处均表示无法办理“购房资格”，“最近查得很严，最好等具备购房资格时再买”。

　　一位在安居客论坛上自称可以帮助外地人办理购房资格的中介人士4月17日接到记者关于“购房资格”的咨询电话时非常警觉，直接回复说，“以前能办，现在办不了。”

　　位于北京市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北京忠诚思佳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则在网站上宣称能代办各种无资质买房、过户、贷款业务，包括办理北京工作居住证。记者以购房身份电话咨询时，一位自称裴经理的男士回应称，“最低5万，证件肯定是真的，你必须把社保转到我们公司半年，如果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法办。”

　　“具体的协议必须到公司来看”，记者追问为什么收费这么贵？该男士显得不耐烦，“这个就是市场价，你自己考虑考虑。”

　　“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看电视，北京现在查得很严，现在你要担心的不是办理（购房资格）成功后受到查处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办不办得下来的问题。因为你们之间的合同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到时候你花了钱办不下来，没法任何办法追回损失。”记者又就此咨询了房地产交易方面的专业律师，一位杨姓律师如是表示。

　　他说：“以前是有很多这样规避限购的案例，也有成功的，但都是不合法的。

　　作为律师我只能建议您不要冒这样的风险。”

　　“行政管制必然会引起各种寻租行为，”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中国问题学专家胡星斗向《投资者报》表示，他建议以房地产交易税等经济手段替代“限购令”这样的行政措施。

　　法学博士、江苏华东律师事务所房地产领域律师高军在接受《投资者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高房价主要是因政府垄断土地一级市场催生的高地价、土地供给不足而造成，而限购令却旨在打击需求，只能是平添交易费用，干扰了正常的市场运作。”

　　回归市场才能消除腐败

　　限购令自出台以来，就饱受各方质疑。“限购令”首先要面对以行政手段干预房地产市场自由交易的合法性问题。

　　北京师范大学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董藩教授，曾在2011年5月30的中国房地产发展高峰论坛上公开表示“限购限贷不合理也不合法”。他认为，限购限贷措施与我国宪法和民法通则的规定不相吻合，最关键的是与合同法的契约自由原则严重冲突的。

　　而住建部部长姜伟新在2011年10月回应全国人大质询时也表示，楼市限购政策是行政办法，是不得已而采取的办法。住建部正在建设城镇个人住房信息系统，完善之后将取消限购。

　　中国房地产学会副会长、北京大学房地产研究所所长陈国强教授对《投资者报》表示，限购令确实有误伤刚性需求，引发“购房资格”寻租现象等弊端，但对于遏制投机，促进房价逐渐回归合理范围，起到了明显的效果，“限购令短时期内不可能退出”。

　　“目前在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土地价格要占到商品房价格的20%~30%，如果再加上政府从房地产市场上征收的各种税费，政府瓜分了房地产收入超过50%。”胡星斗向《投资者报》表示，当务之急是改变政府对“土地财政”的过度依赖，增加土地供应，降低各种税费，才能扭转“限购令”取消后房价报复性反弹的预期。他同时建议，学习德国等西方国家对投资性交易征收重税。

　　高军博士出于对“限购令”长期化、常态化的忧虑，近日先后在《山西师范大学学报》和北大法律信息网上发表一篇质疑“限购令”合法性的学术文章，对于限购政策的合法性从法理和经济效果上提出了深刻的质疑。

　　“与任何商品的价格一样，房价是果不是因，通过打压和抑制需求或者增加交易成本等方式入手降房价，实是本末倒置之举。”他向《投资者报》记者表示，过去几年房价的过快增长并不能证明市场失灵，地产商黑心，而是土地供应跟不上人们住房的需求。

　　他还明确表示，“限购令”应该彻底取消，以断绝“限购令”引发的寻租的根源，恢复人们对于通过市场经济改善住房需求的信心。

　　“限购令仅仅是临时性的行政手段，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变化，过段时间可能为了刺激房地产的发展，限售将会放松，房价又继续进入上涨的路径，从而产生‘涨价—限售—供应减少—放松—继续涨价’的恶性循环。”■

　　《投资者报》记者 吴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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