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辛苦了

　　早起，桌上没有惯常的早饭，老周很意外。老婆白莹竟不在家，他很不适应。今天单位事多，他本打算吃了饭早点儿去单位的。打白莹的手机，一直响却没人接。给远在北京读大学的儿子打，儿子说：“好像我妈单位组织体检。”老周“噢”了声就要挂电话。儿子说：“老爸，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自己老婆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老周说：“有什么可反省的，没人管没人问，你妈自由着哪。”

　　一日三餐一向是白莹的事，今天早上没有早饭，老周真不知吃什么，只好拎了包直接出门了。忙到10点多，他觉得饥肠辘辘，想找点儿吃的，可这时秘书通知开会了。会刚开一会儿，老周就觉得心慌气短手脚发凉，明白是饿劲上来了。饿得难受的他，心里不禁对白莹窝了一团火。一散会，老周径直下楼去了餐馆，要了两菜一饭，埋头一通咀嚼。最后一碗汤喝下，他才找回一贯的笃定踏实。看看时间，刚好下班，他准备回办公室睡个午觉。

　　刚躺下，手机响了。儿子说：“打老妈的手机关机了，想问问体检的情况。”老周说：“不知道。”儿子大声地说：“老爸太不关心老妈了，怎么能不问问？”老周说：“你妈那么大的人，有事自然会说。”话虽这么说，挂了儿子的电话，老周还是拨打了白莹的手机，他想问白莹，就一个体检干吗还让儿子担心。可是，手机关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样一来，老周也有点儿担心了。

　　老周往两边老人家里打电话，都说今天没来。几个兄弟姐妹，也都说没见。他赶紧翻手机通讯录，一二百个号码，却没有老婆单位的电话，更没有她朋友的电话。后来问了114，打到白莹单位，才有人告诉他，白莹今天请假，体检是上周的事了。

　　老周不安起来，毕竟白莹今年也47了，这个年纪身体最容易出问题。老周一时间慌了神。朝夕相对20多年的老婆，忽然关了机，自己竟不知道她的去向，更不知该去哪里找她。

　　推了晚上的应酬，老周一下班就往家赶。结果，这个点本该在家的白莹不在家，手机还是关机。老周心浮气躁地站在阳台，眼睛紧盯着小区的大门，似乎眼下只有守候这招。眼看天色渐暗，老周心里的焦躁不安升腾得快要喷出火来。无奈中，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儿子一听就急了，一连串地指责他不关心妈妈。幸好儿子过年帮妈妈送东西，手机中有妈妈同学王姨的号码。儿子说他给王姨打。几分钟后，老周终于接到了白莹打来的电话，说手机没电了，她昨天早上就说过今天有同学聚会，让他自己看着办。

　　此时，老周的心放进肚里，语气却很急，说他不记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同学聚会非得今天请假。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白莹说话啰唆且没有逻辑性：“不记得老婆说的话没关系，没饭吃、没干净衣服穿，记得找老婆就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白莹是被老周抱到车上的，看那样肯定喝了不少。白莹同学告诉他，聚会是白莹召集的。上周白莹体检时遇到一个多年不联系的同学，那个同学得了乳腺癌在住院。白莹知道后通知同学去探望，有两个外地的同学今天来了，大家多年没见，借机聚聚聊聊天。聚会中，白莹真的没喝多少。老周知道白莹有酒量，他担心是不是体检出了问题。白莹同学说都是些小毛病。白莹今天情绪有些激动，不太像平时的她，可能是受那个生病同学的刺激。临走，她对老周说：“女人无论年轻还是年纪大了，始终都需要亲人的关心，特别是老公，哪怕简单地问一句也是好的。”

　　老周记得白莹上次喝成这样，还是他向她求爱时。想想那时，他是多么年轻多么浪漫，给她写诗、给她唱歌、带她骑车去郊游，而她又是多么可爱，满怀着幸福美好的希望，不嫌他工作远，不怕他经济条件差，说只要他爱她疼她关心她就够了。那时候，她比他成绩好，比他有事业心，进步也快，后来，结婚生子，她承担了所有家务支持他，相信他比她有更大更好的发展空间。一晃，20多年，时间真是快啊！快得人一个劲往前，都没有工夫回味。

　　那一晚，白莹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直到老周轻轻拍着她，就像很多年前，她睡不着，他哄她那样。老周忽然想起当年求婚时自己说的话。那些话，在结婚前几年，每次有摩擦时白莹都会提及，后来就不再提了。这么多年，老周以为白莹已经忘记了，现在看来，自己都没忘记，白莹更不可能忘记。有时候，不说不代表忘记，只是不想徒劳无益地伤人伤己吧。

　　老周早上醒来时，白莹已做好了早饭，一切井然，一切又都如常。老周本想问白莹还记得他当年求婚时的话吗？想想，还是算了，倒不如一句：“老婆，辛苦了！老婆，我来收拾碗筷。”

　　了了

　　（宁静姿涵摘自《扬子晚报》2014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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