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看的姿态

　　每次家中来客人，外婆都会花很长时间打扮一下自己：洗洗脸，涂上润肤霜；换上浅色的绸衫和同样质地的黑长裤，黑色布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用漂亮的银簪子绾在脑后；最后还会对着镜子涂上无色的滋润唇膏……永远一丝不苟。哪怕客人是我的朋友、她的晚辈，她亦会如此相待。

　　这些年，所有去过我家的朋友都对外婆印象极佳，赞她“有气质”“优雅”“得体”。对于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这已是极好的赞美了吧？外婆和其他古稀之年的老人并没有差别，面容沉淀下了岁月的沧桑，深深的皱纹、清晰的老年斑、花白的头发和无法再完全直立的腰身，然而这些都不能改变外婆的人生态度。在外婆看来，女人可以老，却不可以邋遢、随意和不尊重他人，衣衫整洁是待人最起码的礼貌。用外婆的话说，做客本该是一种享受，主人的邋遢形象会破坏客人的享受，是不对的。

　　年少时，常常觉得外婆小题大做，当我从女孩儿变成女人，浅浅的纹路爬上眼角时，我才知道外婆做女人的姿态，是多么好看。

　　待在自己家中时，人大多是随意和松懈的吧。老人惯穿宽松的家居服、软底拖鞋，很少见过谁的父母为了一个晚辈刻意装扮一番。并非不妥，可还是外婆那样更好吧，她的整洁、得体和隆重，曾让我的朋友们感慨“外婆真拿我们当回事”。

　　没错，外婆拿所有人都当回事，就像她一辈子都不曾敷衍过自己。母亲回忆，即使在贫穷的年代，衣服上层层叠叠地打上补丁，外婆针下的补丁都是与众不同的，不仅颜色搭配和谐，还会将补丁缝出花朵的形状。

　　整洁和得体，和贫富无关，更和年龄、相貌无关。公司有个即将退休的阿姨，和外婆的生活态度相仿，她并没有姣好的相貌和身材，却永远都会以得体的姿态出现在公司。每次她出门前，都要仔细照几遍镜子，从衣服的搭配到妆容的深浅，哪个细节都不错过。有一次，她的丈夫取笑道：“又不是去走红毯，何必日日那么较真？”而她这样回答自己的丈夫：“女人的一生都在走红毯。”

　　这句话，可以成为天下女子的座右铭。

　　小宁

　　（老梁摘自《妇女》2014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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