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时光是徽州的一点点淡墨,清水淡墨,渐渐淋描在古城的眉目和肌肤上。一座座气势恢宏的牌坊,矗立在碧水蓝天中,静默在苍烟夕照下。遥想当年,富足的徽商曾将古老的文化和历史熔铸在黑白两色之中,黑得坚决,白得透彻,那是怎样一种风情。在徽州,历史的陈香像矗立着的人性丰碑,倔犟而朴素,仿佛瞬间走进明晃晃的光阴皱纹里去了。
徽州可以任心灵的泉水静静流淌。小巷的木雕小店里,老艺人戴着花镜低头刻东西,古朴雅致,诗意幽幽,仿佛挽着岁月的裙角,将思绪抛掷到了云端。当然,还有手捧青花瓷碗的老妇人慢慢走过,瓷碗里泊着白嫩的豆腐。再看,一枝淡黄的凌霄花从斑驳的围墙上探出头来,世间的一切安然静美,都在徽州的空气里流转开来。
走进徽州老宅,木门、槛联、天井、大缸、浮萍、睡莲,传达着积善、读书的礼仪,有从容入世、清淡出尘之妙;厢房的花窗刻有“羲之戏鹅,渊明爱菊,和靖爱梅“的典故,千百年的诗书都活在美轮美奂的木雕里;后院蕉肥石瘦,碧水红鱼,紫薇正开得烂漫,令人不禁遐想,是否曾有红顶商人与如花美眷在此品茗赏月呢?
时至今日,虽听不到古徽州月白风清、隽永绵长的悠扬歌吟,但想来那种真正气沉丹田的声音,那种动人心扉的盼望与坚守,仍透过点点历史的醉意显现出来。意合徽州,便可有幸一路看遍戏台,可以值锣鼓与二胡敲击拉响的当儿,闭上眼睛,回忆起徽剧的韵脚,徽砚的儒雅——有时圆婉超然,有时纵横飞扬,有时左右开张,有时禅气芬芳。
汤显祖有诗曰:“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徽州的风雨沧桑总在趁人不备时悄然徙转。黛瓦粉墙,烟芦云树,小桥流水,一步步走去,曲径通幽;水榭长廊,石雕池塘,庭院深深。所有这些,都印证了徽州古老窗棂里的优雅和寂寞,真有“一任阶前雨,点滴到天明”的意趣。须臾之间,徽州雨夜滴下来的仿佛不是雨,而是淡淡的墨了。
徽州之美,美在水墨。徽州古井里记录着过往的喧嚣与岑寂。徽州是一部古书,气闲神定,一幅木雕、一阕宋词、一杯淡茶、一簇花开、一轮明月,是一卷水墨丹青……水墨徽州,那是文化的水墨,历史的水墨,境界自成的水墨,人心聚散的水墨,风姿摇曳的水墨。
文 付秀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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