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角力 以足球和女人的名义

　　如果有可能，每一个女人都愿成为她。

　　出身第聂伯河普通农家，毕业于一所并不出名的大学，只因误打误撞一个电话，便嫁给了富家子弟，并在不久后接管夫家的产业。

　　36岁前，从录相带出租起家，继而控制了欧洲第二大面积第四多人口国度的20余家大型企业，“天然气公主”的绰号更像是蛋糕塔顶端的草莓，一种艳羡的褒奖。36岁之后步入政坛，从议员一路升至总理，且还向总统宝座发起了冲击。视撒切尔夫人为偶像，然而后者也未能如她般以自己名字命名一个政党。

　　只要她开心，巴黎春夏时装展的每一件作品都可以试穿一遍；只要她放心，一个排的前苏联特种部队官兵便成为贴身保镖；甚至，在成为第四位登上《ELLE》封面的政治家后，她还心有不甘：“载入时代杂志才是我的风格。”

　　一头金色长发盘起硕大的东欧大辫，尤丽娅？季莫申科的所有标签，似乎都让自己的同性嫉妒：110亿美元的拥有者，全球最性感的政治家，一个美丽女儿的母亲，乌克兰最有权势的人之一……除了最后一项：锒铛入狱的囚犯，罪名是挪用4.05亿美元国家资金谋私，逃税8.7万美元。或再加上一条 ，出卖乌克兰国家利益。这，足以使她已然开始的7年囹圄生涯再加个5年。

　　可即便这样，无心寂寞的“灰公主”也没打算放弃她的影响力。那个21岁拥有堪比芭比娃娃的标准脸蛋，让万千男网友垂涎的乌克兰模特瓦莱李娅又算得什么？52岁的季莫申科，只不过晒出两张手臂淤青照片，声称遭到狱方孽待与殴打，并辅之神奇的19天绝食， 就让天下男子几乎魂飞魄散——4年一度的欧洲杯悬了。

　　岁月不静好，也就不必温和从容。除了LV就热衷足球，乃至与观赏价值仅次于世界杯的欧洲杯都诞生于1960年，可这又能如何？波兰乌克兰联合主办的第14届欧洲杯箭在弦上，趁距比赛开始尚有一月突然发难，16年的政治旅途早已教给季莫申科何谓“时机的拿捏”。

　　这一石激起的岂止是千层浪！欧盟27国异口同声表达了申援。上至欧盟当值主席巴罗佐，欧盟司法专员维维安？雷丁，下到德国总统高克、总理默克尔，捷克总统克劳斯，英国王子威廉，都以不赴乌克兰观赛作为回应。在第一届法国欧洲杯半决赛上拒绝同前苏联队主场比赛而毅然退出，最终成就后者夺得首个也是唯一一个欧洲冠军的西班牙，亦再祭出半个世纪前的招数。有外交大臣加西亚？马加略高分贝警告：此事若不解决，就算如日中天的哈维、伊涅斯塔们进入在乌克兰首都基辅的决赛，该国任何官员都不会出席，同时不排除退赛的可能。更有意味的是波兰这个欧洲杯合办伙伴，尽管比赛场馆尚在最后赶工中，却不妨碍其前总理卡钦斯基“趁火打劫”：大家都有意见，不如把所有比赛都放在波兰举行吧，至少欧足联可以把决赛移至华沙。

　　牢房外鼓噪一片，方寸内自然也清闲不了。季莫申科一边声称掳夺乌克兰主办欧洲杯资格不利于其融入“欧洲大家庭”，一方面又要求对乌克兰政府侵吞公共资金的腐败行为特别是2012欧洲杯基建工程进行调查。有趣的是，令季莫申科失去自由的起源恰恰是该国现政府认为她有贪腐行为。

　　28个月前以3.47%微弱优势击败季莫申科的乌克兰现总统亚努科维奇，愤怒可想而知。年初，以基辅等地借办欧洲杯虐杀5万流浪狗为由，欧洲不少地区已然向欧足联施加压力，要求终止乌克兰的联合主办权。而现在——又以“政治迫害”为名再度刀架脖项，让素以强悍不服的哥撒克后人情何以堪？！

　　乌外交部强硬回应——通过抵制解决政治问题是冷战伎俩，2012欧洲杯是体育，不是政治，是足球，不是政治首脑会议。

　　体育与政治究竟有无联系历来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方强调“体育的阶级性、历史性，和社会发展不可分割”，另一方则着眼于“运动是目的本身”，不过，即便是最崇尚体育人性化的美国，现在也将天平倾向于前者。当下美国正在进行总统选举的两位大热奥巴马和罗姆尼便是力证。有着黑色皮肤的奥巴马喜欢篮球众所周知，可4年前他首度冲击白宫时，在白人选民居多的州府拉票时却从未谈及这项爱好。只因此运动与其肤色更易产生某种联想，而奥氏偏偏想将自身塑造成“中性化”；倒是共和党出身的罗姆尼现在不时提及其本人如何让盐湖城奥运会摆脱丑闻。力挽狂澜与即倒，罗英雄气盖万世。

　　奥运史上美苏“中指相向”的杯葛历史不过才30年，而欧洲杯由政治正确引发的纠纷更是频繁。国人记忆犹新的1992年那届，若非内战爆发的南斯拉夫遭遇禁赛，尚在五湖四海渡假中的丹麦得以小组第二火线替补，却不想一路杀出升天，不仅淘汰有古力特、巴斯滕、里杰卡尔德、博格坎普一众大牌构成的荷兰，还将马特乌斯统帅下的世界杯冠军德国一脚踏翻，“丹麦童话”从此坐实。

　　或许，与政治纠缠不清的体育才能展现他的另一种美，尽管有人觉得这不过是嫩黄色罂粟花的另类诱惑。此次季莫申科风波不过是诸多前尘往事的翻版，既然第二届欧洲杯上希腊不愿与阿尔巴尼亚对阵，只源于52年前的两国战争，那么自2004年开始的乌克兰国内左右两派政治势力角力，映射到足球身上就再正常不过。其背后，甚至有着更为复杂的西方与俄罗斯，天主教与东正教的肌肉对抗。

　　不得不提及刚刚第三次当选俄总统普京的态度。这位强力人物也再度展现“双面鹰”的特质——既强调体育与政治无关——就像四年前北京奥运会举办当日俄突袭南奥塞梯，5天时间便以武力阻止了格鲁吉亚加入北约的企图，可战争却不妨碍普总统兴致勃勃参加奥运会开幕式。可他同时又强调，季莫申科无罪，俄政府愿意接受其赴俄治疗。

　　原本“季美人”正是因其旗下乌克兰统一能源公司介入俄乌间天然气交易而开罪更亲俄方的亚努科维奇。一年139亿美元，占GDP8.4%的花销用于向能源恩主购买天然气，心有戚戚焉的亚努不甘心。反而是更亲西方的季莫申科大大方方满足了俄方在支票上的要求，做过大生意的她大概认为低于国际价格3/4的出价并不长久。不如放出甜头而谋求经乌克兰通往西欧的天然气管道上讨要更大利益。顺便，也让自己头顶那个金光四射的公主王冠更为鲜亮。

　　一个心旷神怡的足球盛事转眼变为一场心惊肉跳的宫闱厮斗，谁是始作俑者，谁在帘后偷笑，想必鲜衣怒马如普拉蒂尼，现在也一身蚁般头疼吧。■

　　韩澄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