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欧亚:俄罗斯见闻

  每过一天,队员都要说一次,“马上就要离开这片蛮荒之地了。”

  连续8小时驱驰,车队终于抵达赤塔,此时已是午夜两点钟,整座城市都被一色黑幕覆盖着,除了一些大酒店的招牌在远处散发着光芒,就连路灯都没有点亮几盏。

  导游告诉我们,从满洲里口岸出境,赤塔是北上近700公里当中最大的城市,也是俄罗斯西伯利亚铁路线上最重要的中转驿站。然而,在100年前,这里曾是沙皇政府的流放犯人之地,远离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的西部,有的只是空旷和寒冷。

  这几年,赤塔与中国的外贸联系更加紧密,但这座仅有30万人口的城市却在逐渐衰落,人口逐渐减少。远东地区的旷野并不适合新一代的口味,很多年轻人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纷纷踏上了前往俄罗斯欧洲国土的火车,到西部去寻找自己的都市梦。

  当然,我们只是过客,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北京时间8点钟,车队不带一点犹豫地踏上征程,领队告诉我们今天只有500公里的路程,并不算太长,可以很舒服地到达目的地。可直到上路的时候才发现,我们错信了他的话、并低估了西伯利亚的洲际公路,视觉与体感在迷醉与颠沛间交替。

  蓝天,还是蓝天,青灰色的草地搭配湛蓝的天空,须臾间以为自己身临微软XP系统的界面上。在地广人稀的西伯利亚,草、木、石、云都没有任何人工痕迹,脚下的草原连接着远处的丛林,一条条云山横跨在远处,其上更是薄薄的白云与无际的蓝天,整个人都迷醉在其中。反应过来时,举起手中的单反,却发现无法收拢整个画面。

  面对这样的景色,拙劣的画师只会发出一声感叹,但一流的国手或许会掷笔而去,带着无限的满足与一丝遗憾。

  继续前进,流连于此刻,只会是对前路风景的浪费。

  离开赤塔百里后,奔驰、沃尔沃重卡越来越多,每分钟都有三、四辆从车队旁经过,而后,穿着反光条服的修路工人也成为路旁常见的一景。此时,公路发生了质的变化,从平整的柏油路,到坑洼不平的碎石路,再到尘土漫天的土路,再到后来,我们不得不选择穿行树林、跨越草原。

  再次接近公路时,夕阳已经西下,后面又是3小时的夜路。

  贝加尔湖边的中国人

  后面几天,我们对这片土地的景色已经麻木了,除了泥土、草木、卡车,连座破旧的村庄都是稀奇之景。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着前方,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达到目的地,周旋往复。

  驾驶席上的冬冬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大腿,“看,贝加尔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挣扎着睁开双眼,看到一条深蓝色的带子横际在天边。

  望了5秒之后,道旁厚密的树林遮挡住了视线,我回过神来,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带着兴奋与遗憾--原来这就是贝加尔湖,似乎与第一次看到的青海湖差不多,也是一片高出地平线的湖水。

  这个时候,脑子里并没有浮现一篇篇关于贝加尔湖的散文、游记,也没有想到环贝加尔湖的骑行,而是想到了2100年前苏武持节在“北海”边牧羊,想到了毛泽东告诫陈伯达这里是苏武牧羊的地方,然后不做停留,直接前往莫斯科。

  距离今天的目的地还有130公里,我们要沿着贝加尔湖南岸,经过巴布什金、坦霍伊、贝加尔斯克、斯柳江卡、舍列霍夫等地,最终抵达伊尔库茨克,然后在湖边的小村庄落脚。

  第二天清晨,跟着一个当地人去早餐点,距离餐厅还有一段路的时候,看到一对俄罗斯老夫妇推门进去,5秒后又退了出来,两个人低语了几句就到院子里的餐位上坐下。这个院子是附近的一个高点,可以直接将近处的村庄、远处的贝加尔湖景色尽收眼底。推门进去,我和同行的小伙伴惊呆了,我们这是回到国内了吗?

  整个餐厅坐满了来自国内的游客,说是坐满,其实还有单独空位,只是两三个人就占据能坐六人的桌位,看上去整个餐厅像是坐满了一样。人与人之间高声交谈,餐刀与瓷盘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盛放早餐的器皿中只剩下一些面包片和芝士片,不要说果汁、牛奶,就连一杯开水都倒不出来;导游在和柜台前的服务生交谈着,似乎是在催促,快点上菜……

  拿上几片面包和芝士,我和朋友挤了出来,坐在冷风轻抚的室外。那对白人老夫妇(无法判断是不是俄罗斯人)还坐在门外,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高声说话的中国游客,又或者相对无言。

  走出餐厅时,我们抄了近路,却看到一面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或许这片湖岸已经习惯了中国人的存在。

  午时一刻,车队抵达了贝加尔湖边,这是一个湖港,三面环山一面水,近处清澈透底,远处一片灰蓝,像大海一样,看不到人为污染的痕迹。

  虽然是正午,但湖边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只有三个俄罗斯人向我们挥手打招呼,然后又低头对付自己的烤鱼;湖船都停泊在岸,游人在岸边或是散步、或是驻足,其他在移动的也就是天边的白云,整个湖岸静得连水鸟的鸣声都能听到。

  不能做过多停留,继续前进,挂着俄罗斯牌照的车辆在这里的移动速度很慢,可离开这段公路后,又接二连三地超车而过。

  突然间想起了一个趣事--若将贝加尔湖水引到中国的华北平原,可解决北方千年缺水危机。我仿佛听到了水泵抽水的声音,一条运河向东南延伸,这个村庄多了许多高楼,夜晚更是灯火通明,一夜又一夜不能安静。

  疯狂且守序的司机

  “所有车都把大灯打开!”车队上路前,领队毕老师总会在手台里吆喝一嗓子,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从进入俄罗斯境内以来从未间断。

  当然,这并非俄罗斯境内独有,在加拿大,白天开车灯是强制性要求,在欧洲诸国也有相关规定。有调查表明,开大灯所耗费的0.00001升/公里油能避免5%~20%的致命交通意外。在荒芜的西伯利亚,或许没有人监督,但每一个司机都遵守着这样的规定,尽管那辆车可能破的只有一辆车灯亮着。

  但当进入人员密集区的时候,所有的驾驶员都会进入到和平模式,遵纪守法,童叟无欺。在遇到有行人通过斑马线的时候,不管是否能通行,司机都会停车等待行人通过。一次午夜抵达城市,我和通行的伙伴在绿灯灭时还没通过斑马线,过来的所有车辆都停在线后,等我们所有人通过。

  有一日,我们在路边的加油站休息,一个俄罗斯大汉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过来,指着我们说:“You are crazy!”初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到他身后那辆破旧的旅行车,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位路上被我们超车的司机。但我对他的指责还是很迷茫,战斗民族不都见过大场面吗?为什么如此大惊小怪呢?

  在这个地广人稀的国度,我们一路上没看到摄像头,没遇见收费站,甚至连看到交警都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平均每千公里能看到一个。在这么空旷的道路上,战斗民族的战斗精神显露无疑,因此,我们看到老拉达与凯美瑞在公路上竞速,看到了斯堪尼亚重卡甩尾式超车,看到了一辆70年代的甲壳虫从伊尔库茨克一路追我们到鄂木克斯……

  我们的领队总是着急回家,所以他开头车经常超速前进,伴我们甩在后面。但穿越西伯利亚的主路就这一条,所以我们并不担心和组织失联,我们唯一要做的只有在这条路上,加快我们前进的速度。

  从赤塔到新西伯利亚,在路面较为平整的路段,我们的车速基本上维持在时速140公里,面对前方所有同向车辆“挡路”,我们只好将车速提到180公里/时,然后连续超车。尽管之前那辆旅行车的时速已经在100公里以上,但仍被我们的车队先后超过。

  但俄罗斯的公路质量并不高,路况不佳的路段会时不时出现,在通过一段满是碎石的公路时,路边飞溅起来的石子将我们的挡风玻璃击出数个小坑,恍如子弹一般。那个时候,我们才赶紧减速慢行。

  亚欧分界线

  12天后,横跨欧亚大陆的车队抵达这块界碑前--红色大理石基座的左右两边分别镶嵌着代表“亚洲”和“欧洲”的俄语单词,基座上方则是由两套钢架组成的高塔,分别由代表俄语单词“亚洲”的第一个字母“A”和“欧洲”的第一个字母“E”组成。

  至此,车队已经顺利完成了全部行程的亚洲部分。

  从水关长城出发,车队穿过了茫茫的内蒙古草原,踏上了俄罗斯版的洲际公路,领略了蒙古与斯拉夫文化融合的异域风情,看到了如月亮一般的贝加尔湖,更体会到了西伯利亚的辽阔。

  当然,也少不了一路的颠簸。进入俄罗斯以来,车队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路况,这在国内几乎是不可想象。

  在俄罗斯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经济并不发达,公路被奔驰、沃尔沃、斯堪尼亚这些重型卡车碾压的坑洼不平,这不仅限制了我们的行进速度,更提高了旅程的艰苦程度。

  而在经过较为平整的路面时,车队就不得不提高速度,时速140公里已是常事,此时,我们面对的另一个难题就是“战斗民族”不要命的超车和我们不得不进行的超车。刚开始,我们还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但经过多次超车后,车队司机感觉非常好。于是,在头车的带领下,一队带着红边白色车辆在重型货车之间来回穿梭。

  一般情况,城市内最忙碌的出租车司机一天也跑不了400公里,大多数车主最多在一个季度才会对车做一次小保养,而我们把每天的行驶路程提高到700公里,然后不得不在出发10天后就对车辆进行了一次保养。

  这种在复杂路面上的高强度的驾驶,对所有车辆来说都是严峻的考验,即便是主机厂对车辆的长途测试也不过如此。穿过亚欧大陆分界线后,我们让车队技师王伟、资深汽车媒体人宋勐对每一辆车都做检查,得到的答案是“所有车辆零故障,车况非常好!”这让我们对接下来的旅程更有信心。

  对于车队的大多数成员来说,如此传奇的旅行经其一生也只有一次,虽然这一路上有过坎坷、有过起伏,但所有的劳累就像是车身上的尘泥一样,是跨越千里的证明,是纵横欧亚后的体验。

  离开叶卡捷琳堡以后,车队正式进入欧洲,莫斯科的红场、布拉格的查理大桥、柏林的封锁墙、米兰的世博园都将留下我们车队的轮迹。

  文/张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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