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鲁智深自个在桃花山上拿了周通的金银酒器,权作了自己的路费,一路行来,却见一个破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模糊了,写着“瓦罐之寺”。又行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却好生崩损。一座已有年代的古寺大刹,到底如何变得如此破败的呢?这里面的两派人士,各有各的说法,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分别给了鲁智深截然不同的两套报表两本账,我们来看鲁智深是如何一一分析的。
先看老和尚一派的报表与账。报表上反映的都是瓦罐寺破败了,那么原因是什么?老和尚说:“我这里是个是非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饭都没得吃,还说鲁智深是活佛去处来的僧,合当斋他,只是他们并无一粒斋粮,自己都已饿了三日。
从老和尚这段话分析可知,首先,这里成了是非去处。也就是这个地方有麻烦。为什么?一僧一道两人霸占了寺院。其次,寺院破败,就是他两个胡作非为,把众僧都赶走了,没有了僧人,寺院如何兴旺?不破败才怪。第三,为什么几个老和尚没被赶走呢?他们老了,实在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
鲁智深听了老和尚陈述的账是怎么反映的呢?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在这里已经大大降低了要求,“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听说老和尚三天没吃饭了,并不相信,“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听说是一僧一道霸占了寺院胡作非为,又道:“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事,却不去官府告他?”鲁智深审得很认真,听说那一僧一道好生了得,衙门又远,官军也禁他不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时,方才问了两人的名号。一个是生铁佛崔道成,一个是飞天夜叉丘小乙。
再看崔道成一派的报表与账。报表上反映的寺院废了,鲁智深提着禅杖道:“你两个如何把寺废了?”“你说!你说!”显然报表是一目了然。原因是什么?那和尚(崔道成)说道:“在先敝寺十分好个去处,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将钱养女,长老禁约他们不得,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因此把寺都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已都卖了。小僧却和这个道人,新来住持此间,正欲要整理山门,修盖殿宇。”
从崔道成这段话中分析,寺院废了的责任全在那几个老和尚了。他们罪过有四:吃酒撒泼,将钱养女,排告长老,变卖田庄。既然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为什么寺院废了,你们还在这里?又有原因,我们新来住持此间,正准备整理山门,修盖殿宇,还是想让寺院重新兴旺起来的。
鲁智深听了崔道成报的账是如何反应的呢?先是盘问。那和尚突然见到鲁智深时,吃了一惊,请鲁智深“同吃一盏”时,鲁智深却只是盘问。听崔道成说了寺院破败缘由之后,鲁智深再问:“这妇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在先他的父亲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了家私,近日好生狼狈,家间人口都没了,丈夫又患病,因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檀越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畜生说。”崔道成这假账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而且接待审计的态度还好。鲁智深听了这番陈述,又见他如此小心,只道是那几个老和尚做的假账,因此再回香积厨来。
鲁智深再问老和尚时,那几个老和尚提供了查假账的线索和思路:我们几个粥都没的吃,一点粥,还怕你吃了,他们却是有酒有肉;他初见你有兵器在手,他赤手空拳,不敢与你相争,所以用假账敷衍你,用假话骗你;何况还有一个人证,他们现今就养着一个妇人在那里。任何经济事项,都有来龙去脉,任何假账,即使做得天衣无缝,也有蛛丝马迹可寻。现在老和尚提供的线索就是重大疑点,不由鲁智深不信。他第二次到崔道成处进行审计时,崔道成便拿出了真账,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不说查明了真相的鲁智深和史进共同杀掉了一僧一道,那老和尚也都自尽了,只说鲁智深最后一把火烧掉了瓦罐寺。瓦罐寺就是一个壳。在这个壳下,如果是老和尚们主持,也许真能重整山门,再焕新彩,重旺香火;如果是崔丘僧道来主持,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肯定会破败无疑。其实这个壳是无辜的,最关键是借壳运作的人。现在也有借壳上市的企业,到底他们的命运如何,也要看借壳之人如何在壳下运作。
不说壳了,鲁智深已经一把火烧了。接下来请看“鲁智深的会计江湖之挂单相国寺(一)——寺庙升迁明细账。”
文 杨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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