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

　　秃爹下岗时，是装卸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他不满公司老总们的腐败而多次告发，自己便主动辞职下了岗。之前，秃爹不秃，一缕秀发，油光可鉴。下岗后，老婆得了子宫癌死去，一场车祸夺去儿子的双腿。一夜之间，秃爹掉光了秀发，才变成个秃头。

　　秃爹常说：力气使不完，井水挑不干。他就凭一身力气，用板板车替几个手工蜂窝煤厂销售煤球，不论寒来暑往，他微驼的背影每天都奔忙在小城的大街小巷。

　　后来，秃爹的力气花光了，老婆和儿子治病所欠下的债也就还完了。

　　岁月不饶人，力不从心的秃爹，开始另谋生计，只好选择收废旧一职。

　　我认识秃爹，是在他的废旧摊前。

　　一次，我花了几元钱买的一本《安徒生童话故事》被奶奶当费书给我卖了，我哭哭啼啼找到秃爹的废旧摊，将书要了回来，分文未退还。从那以后，秃爹知道我喜欢读书，就经常帮我收集古今中外的名著给我。比如：《骆驼祥子》、《家》、《简。爱》、《格林童话》、《红与黑》《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等等，虽说都是旧书，但页码完整。我每次给他钱，他总是一文不收。一晃，我大学毕业了，秃爹还在收废旧，还在风雨中飘摇。我知道秃爹爱喝几杯，每次去看他，我都要带几瓶原度散装白酒，他不喜欢瓶装酒，他说，再好，也不过瘾。后来，我工作忙了，也就很少回去看望秃爹了。

　　听说，秃爹收最后一次废旧，是在政府家属大院。那天，秃爹照旧推着磨光扶手的板板车来到家属大院，刚进院子，冯县长的老婆提一篮子水果，肥臀一扭一扭地摆渡一般，摆了过来。“老太爷，去把我家里的旧货收走吧。”“好咧！”秃爹紧跟其后，上了五楼。在门口，秃爹等着冯县长的老婆将名烟名酒包装盒、一摞一摞崭新的书籍扔了一地。

　　秃爹回家后，将废旧分门别类进行整理，不料，翻捡出一个账本令他瞠目结舌。李乡长红包一万，张局长红包3万，杨书记红包5万。。。。。。他的亲侄子的名字后面居然写着8万，一次5万，一次3万，当场气得秃爹差点晕倒。

　　他侄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的弟弟去世早，尽管家里负债累累，秃爹想尽一切办法送侄子读完大学。“狗日的，镇长才是买来的，你个混账东西，再不管教你，迟早会坐牢的！”秃爹脱口大骂。

　　第二天一早，社区主任带着冯县长的老婆急匆匆来到秃爹的废旧屋，她没有了昨日的神光，低声下气地将秃爹单独叫到一边询问账本一事，并暗示重金赎回。秃爹失口否认，根本没见过什么账本。

　　当天，秃爹将账本转交给了市纪委。

　　老公是首歌

　　CCTV黄金100秒在我们市里举行选拔赛，我是媒体嘉宾，初赛那天，40号选手是位中年妇女，穿着朴素，齐耳的短发，皮肤黝黑，但很有精气神。她很腼腆的走上舞台，她说，她是几天前才从内蒙古某建筑工地赶火车回来参加比赛的，今天没有任何亲朋和家人陪伴。在作完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她唱了一首《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唱得很动情，我能从那歌声中听出忧伤的故事，歌唱得虽然一点不专业，评委们还是给了她复赛的机会。

　　复赛那天，她依然唱的是《我和草原有个约定》，遗憾的是，她没有进入决赛。在离开舞台时，她向评委和观众哽咽着讲述，她老公喜欢听她唱歌，两年前从工地高架上摔死了，她割舍不了对他的思念，想让更多的人能从歌声中听到她思念的歌声。

　　一天，堂弟媳告诉我，我发朋友圈参加黄金100秒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工友。她说她每天边干活边唱歌，再苦再累都如此。后来，她告诉弟媳，她老公从小被人领养，养父家有了亲生儿子就一直对他不好，成家以后，她和老公白手起家，房子买在县城的，女儿刚大学毕业，辛苦一辈子的他就走了。她心里特别难受，时常想他，无论自已多苦，多累，多孤单，一想起他就会情不自禁唱歌。老公就像是一首歌，只要一唱，心里就感到幸福。

　　作者简介：杨永忠。男，1971年生，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家学会会员、巴中市作家协会全委委员，出版诗集《在远方想你》、《孤独的城市》、小说集《村里那些事》，现供职于四川科技报社。

　　四川 杨永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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