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

　　那是一个初夏的日子。

　　云栖祥云绕顶，翠竹覆地；山水幽绝，四处静谧。

　　林边树下，闭目打坐的莲池，如身边长满青苔的大石，与自然融为一体。

　　这时，有个声音问：“大师，可向您请教个问题吗？”

　　莲池睁眼，见一僧人跌坐于对面，便说：“请问！”

　　僧人并不感觉自己打扰了莲池，便问：“学佛最根本、最要紧的是什么？”

　　莲池淡然道：“是德行。”

　　僧人当即引用先贤之语道：“有云，上根利器之人，修慧而入道。下根钝器之人，修福而已。这样看来，学佛最要紧的，在求得智慧呀！修德不修德，又有什么要紧？”

　　若是其他高僧大德，见这僧出语如此狂妄，也就不再理会——佛家修行讲六合、清净、慈悲。若一群人修行全无德行，那岂不是一团糟？万事德为本。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可爱较真的莲池，却偏偏要跟这僧论出个究竟。

　　莲池说：“你这种人不修德，做人的道理都做不好，纵使根器利，也是智力越高，障碍越重，对社会危害越大，又怎么能出家修行呢？”

　　僧人不以为然，依然引用先贤语道：“我要修的佛法，无一尘埃，哪来的障碍？”

　　莲池望向远山，远山一片空濛；莲池又看向近竹，竹林茂密青翠；莲池最后凝视僧人，僧人则一脸的自居，一脸的不清净。

　　莲池便淡然道：“我明明见你色、受、想、行、识，五蕴炽盛纷扰，地、水、火、风，四大繁复遍漫，怎么能说无一尘呢？”

　　僧人还是引用古德之语：“四大本来空相，五蕴本非实有。”

　　莲池见这僧说话全引用古大德之语，且妄说般若，滥解性空，没一点自己真实中肯见地，便猛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断喝道：“既然你说的条条是道，那就用你自己的话表达你的见地！别引用大德们的话！”

　　僧人顿时无以言对，便愤然而起。

　　莲池这时说：“你不是说你学的佛法，无一尘埃吗？你不是说四大本来空相，五蕴本非实有吗？你满面的怒容是什么？难道不是四大五蕴蒙在脸上的尘埃吗？还不赶紧擦掉它？”

　　僧人蓦然开悟，赶紧扑倒稽首。

　　“哈哈哈……”莲池不由郎朗而笑。一时，竹林摇动，水声潜隐，小鸟扇起翅膀回应。

　　僧人起身，却见大师慧目闭合，慈态安然，如他来时一般与自然融为一体。不觉心生惭愧。

　　文/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