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

　　不知何时，筱筱把村边的湖泊当成了母亲。每天都会坐在湖泊边念叨一天的趣事，可筱筱从来也没有将那些不好的事情述说出来，她怕母亲会担心自己。她听着湖边传来的回声就会格外安心，就好像母亲一直未曾离开。

　　母亲走得早，筱筱也懂事得早。她懂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母亲永别时最后的那句叮嘱吧：“以后别淘气了，你爸很累！”

　　母亲刚走时，筱筱和父亲总是去湖边夜谈，只因为母亲的骨灰洒在这湖边。夜里她偶尔会梦到母亲，母亲看着她，眼底有藏不住的慈爱。筱筱醒来偷摸一把泪，转身将枕头抱在怀里，贪婪地嗅着留有母亲气味的枕头。每当她掉入梦乡时，总能看到母亲在笑。不受病魔的折磨，母亲原来那么好看。

　　母亲生病那段时光，父亲四处寻医，拜佛，白发多了好多。筱筱只有努力读书才能够忘记母亲生病的事，所以她发了疯一样将时间排满，不让自己分心，但越是这样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那白色的病房内，筱筱陪母亲躺在病床上。筱筱说：“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看海。我努力赚钱，你等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筱筱知道母亲的最大愿望就是看海。母亲笑了笑沉默不语。筱筱抱着她，缩在她的怀里哭。筱筱知道，这个愿望母亲实现不了，因为她最长活不过几个月了，而筱筱刚步入高中，离步入社会还有几年时光。母亲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两下，她感到像是在抚慰自己的心，又像在告诉筱筱死神正在向母亲靠近。

　　记得母亲走的那天，她带筱筱去了村头的湖边。她说：“我走了，你就叫你爸把我烧了，将骨灰洒在这湖里。我走了以后，你爸一定难受，你别淘气了，你爸很累。”筱筱点了点头。母亲接着说：“以后你也多来陪陪我，你有心事就大声喊出来，这湖泊的回声就当我在回应你吧。”

　　筱筱别过头看着水中的小鱼咬着水草，生机勃勃；又望了眼母亲，心中突然泛起了苦。当天晚上母亲便走了，静悄悄的，无声无息。有时人就有这种预知生死的本事，自身何时走也一清二楚。母亲没留一点痕迹就走了，风依旧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月亮也依旧高高挂在天空。一切都依旧，只是筱筱家格外凄惨。

　　从母亲走至如今，筱筱一直都保留着对湖泊说话的习惯，她将湖泊的回声当成是母亲的回答，并且一直不愿证实母亲离世的事实，直至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对着湖泊呐喊，对面有人恶作剧回应了她。突然空中下起了雨，她哭着叫喊“妈，我想你。”雨越下越大，没有了回声，她才意识到母亲不在了，可她一想到母亲泪就往下掉。因为下雨，泪和雨已融为一体，这样她就可以放肆哭，母亲也看不到她的眼泪。

　　母亲去世已有十几年了，筱筱终于走遍了世界的大海。每次观临大海她都会将母亲的照片高高举起，拿相机留下这一刻。母亲，我帮你完成你的愿望了，我知道你一直未放弃这个愿望。

　　文/蔡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