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除夕夜

　　车轱辘上的老兵们，带着千万人的喜悦和回家的渴望飞驰千里，而他们的“别”有温情依旧默默地在背后上演。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上海火车站比肩叠踵的盛况，一旁的上海长途汽车客运总站要稍显冷清，不过拿着行李席地而坐的情景也时常捕捉得到，安检处排起长龙的队伍却让王师傅直呼已不复当年盛景。“当年旅客密集程度让空气都无法流通，现在好些了，有高铁以后就不忙了。”王师傅正“偷着”片刻的休闲吞云吐雾，指尖缠绕着氤氲。这是他在客运总站跨过的第五个年关，一会儿，他要和搭档开着大巴，载着归家心切的旅客前往温岭，之后再接客返回上海。一去一回，夜里两点才能回到客运总站。

　　客运大巴司机是服务类行业中的一种，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和节假日的关系一向“不太亲密”。王师傅清楚地记得，去年过年在跨海大桥上那漫长的14个小时，从当天晚上8点一直到第二天上午10点，望不到边际的车流在漫天大雪中丝毫不能动弹，他在电话那头家人的一声声叮咛中度过了除夕之夜。在家过年，对客运司机来说是一种奢望。

　　上海长途汽车客运总站隶属于上海芷新有限公司，站内停靠的贴有紫色星星标志的银白色客车归公司所有，其余的都是每天从全国各地出发抵达上海的其他客运公司的车辆。芷新公司最繁盛时，拥有358条线路，直达全国18个省100多座地级市350多座县以上城市。但就像王师傅说的，随着近年来“铁老大”网络覆盖面不断加大，上海汽车客运总站的客流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乘坐长途汽车往返于河南、河北、江西、四川等中西部地区的旅客连年减少，长线面临入不敷出的窘境。从前年年底起，芷新公司的客运长线已经全部取消了，最远开到江苏安徽。然而，每逢节假日，为了缓解紧张的客流，芷新公司又会临时增开长线。当然，要在政府审批通过的前提之下。

　　而短途线路里，客运量的区域性也在发生转变，许多城市开通高铁之后，人们更愿意选择快捷、且不受路况限制的高铁出行。“大包小包的都是去漯河的，像温岭这么发达，哪有人呀，坐不满的。”四年来，王师傅一直往返于上海和温岭之间，如今选择长途汽车回家过年的旅客越来越少，王师傅驾驶的大巴有37个座位，而直至发车只有26名乘客买票。“现在有些长短途的买不到火车票，就干脆不坐汽车了，直接开上摩托车拖着行李回家了。”据王师傅回忆说，去年大雪堵车，能够勉强穿梭前行的就是浩浩荡荡的摩托大军。

　　“24号、25号起，我们的高峰期才真正开始。”于师傅平日里跑的是上海到江苏海门的路线，4个钟头一个来回，一天两班，做三休一，工作算不上繁忙。但越是到了普天同乐、举国上下休闲度假的日子，于师傅越是忙得个底儿朝天。眼看着年关将至，为了应对大规模的返乡潮，公司加开了长线，2003年入职芷新公司的于师傅有着10年的丰富驾驶经验，“头发都白了。”于师傅调侃着自己，“要带假发套啦。”今年他和老搭档被分配到上海至安庆的线路，他们自己有家归不得，圆了无数人与家人团聚的梦。

　　2013年春节期间的那场大雪，是许多客运大巴司机的共同记忆。王师傅堵在跨海大桥上的那个除夕夜，于师傅是在河南的高速公路上度过的，一样的大雪纷飞，一样的长夜漫漫不知何时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于师傅看来，堵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去年国庆，他同样未能“逃过一劫”，在离收费站不到五百米的公路上整整堵了四个小时。媒体报道的众人在高速公路上遛弯、遛狗、打太极的盛况，于师傅也有幸参与其中。节假日在高速上度过，已经成了他们的默认模式，再正常不过了。

　　影响客运大巴正常行使的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一口长沙口音的李师傅跑的是上海到江苏海门的线路，正常情况下，两个小时就能抵达，“现在没正常的，经常堵车。”李师傅吐槽工作越来越难干了。偶尔遇上几个蛮不讲理的乘客，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动不动就投诉你，甚至有些脾气暴躁的动手打你的都有。”怎么办？“要么忍着，不行就打电话报警。”如果说，客运司机承受的是身体的疲累，那么司机的家人无疑承受的是内心的煎熬。一天到晚担心、牵挂着“不着家的人”。“过去又没个电话，早上出门就嘱咐我今天要平平安安，晚上你不回来，她睡不着觉。但是这么多年了，老婆也习惯了。”李师傅呵呵笑起来，脸上写满了对家人的愧疚。让他窃喜的是，去年的除夕夜，他赶在年夜饭结束之前回到了家，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蒸气混着饺子汤，打湿了他的眼睛。不过他希望今年天气好一些，不要下雪，还能赶回来过个除夕，讨个团圆，和家人小酌两杯。

　　文/杨丽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