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配人生，优雅活着

　　一日中班，我坐在电脑前研究着电脑中一堆乱七八糟电脑程序时，忽听桌边传来簌簌的塑料袋的摩擦声。扭头一看，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大妈，正蹲在那儿给垃圾筐换垃圾袋。当时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想帮她，她却摆手笑着说，没事，你忙你的。直到看着她将附近的所有垃圾筐都收拾干净后，事后听同事讲，她是单位肾病科的保洁工，儿子结婚一年不到得癌症去世了，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媳妇留下孩子离家改嫁，如今大妈和老伴带着孙女在街上读书，靠做保洁维持生计，我们科室主任看她生活拮据，把科室里的药品箱及用过的废纸都无偿给她，大妈心存感激，每天收废品时帮着打扫科室卫生作为回报。

　　我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这大妈和我印象中的保洁工相差甚远。可以这么说，在我这十多年的工作生涯中，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保洁工如她这般优雅。

　　自从那天之后，便习惯性地观察她的言谈举止。她喜欢穿一件枣红色，印有牡丹花的棉麻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做妆饰，脚上再配一双黑色皮鞋，头发总是挽着发髻一点也不凌乱。清晨是她最忙的时候，做完肾病科的清洁，待一切忙完已到中午，她就会来我们科室，首先会把洗手台擦洗干净再把各个办工桌下的垃圾袋换好并带走垃圾，每个星期三会把大家换下的工作服送到洗衣房，再把干净的工作服带回来。有时候也会和科室同事聊聊天，周末偶尔也会带上她的孙女一起来收集科室里的药品纸箱及废纸，大妈孙女一副很乖巧的样子，很讨人喜欢。时间久了，我记住了她的样子：一个穿着优雅印有牡丹花旗袍的大妈。如她人一般优雅。大家都称她：“毛娘或毛姐”。

　　每天上下班挤公交，可以看到很多身材极好的年轻姑娘，穿着漂亮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容，张口闭口是某某品牌，宁可缩衣节食也要买一个名牌的包包。她们很美，也很不容易，但是这种美丽是被逼出来的。我们普通人很容易被环境所影响，并理智地选择最符合大众肯定的方案。有点像变色龙，环境是什么颜色，就变成什么颜色。但我们的变化未必出自于本心，也许只是因为，别人都这样。

　　但单位里的保洁工毛娘的优雅，却从来不是因为别人。单位虽然人多，但几乎都在各忙各的，必然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观察一个清洁工穿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毛娘似乎从来不介意是否有人注意她，只安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我也会想，穿着旗袍和皮鞋，擦地真的舒服吗？如果是我，必然穿上肥肥大大的工作服，再配一双平底拖鞋。转念一想，自己果然又俗了。舒服不舒服又何妨？关键是在平庸的生活中，你是否愿意为自己活得更漂亮一点？

　　如今想想，当初自己也是真的很浅薄。难道美丽就是给别人看的吗？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境也会逐渐变化。就如昙花夜间悄悄绽放，你看见也好，看不见也罢，一室清香终究是有所得。美丽，从来只属于自己。

　　时常会想起穿着旗袍的毛娘。想必她世界其实很简单也很纯粹，她懂得欣赏自己的美，能在低配人生，高雅活着。她无所畏惧，内心满足，生活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礼物——强大的内心，理智的认知以及乐观的态度，由此生成的优雅人生。

　　成为别人期待的人很容易，成为自己期待的人很难。活成别人的美丽，不若活出自己的优雅。当一万个人说你不配的时候，你是否有勇气相信自己值得？就像舞蹈未必要在聚光灯下夺目，昙花未必要在百花争艳时盛开。即使有一天，我一无所有，行乞于街头，又何妨我以水为镜，对月梳妆？在聚光灯下舞蹈也许很紧张很难，但在黑夜里舞蹈则需要更多的勇气与力量，因为没有人会给你鼓掌。但内心真正强大而优雅的人是无惧于孤独的，因为生活就是最好的舞台，自己就是最好的观众。一辈子活的优雅。

　　湖北 何洁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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