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

　　对不起，我是树。

　　可当我和兄弟们一起被放入火中熏烤，满满变得漆黑后，我就被人喊作炭。然后被堆放在墙角，历经风吹雨淋，我以为就会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纵然如此，我还是坚持，我是树，我是有情感的树。

　　直到某一天，我被装入一个无比巨大的筐子，由一只老水牛驮着，显然它已经很疲惫，它很瘦，骨头差点就挣脱了牛皮，前面引路的老人更是夸张，走路踉踉跄跄，看起来就是一副骨头架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吧。可怜的人啊，这把老骨头，随时都要散架似的。

　　也不知被带到了何方，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总算到了喧闹的集市。那里人头攒动，联袂成荫，可热闹了！老人精神却很饱满，他东跑西跑，可能是运气不好，结果一斤炭也没卖出去。

　　看来又要在冰天雪地里过夜了！老人叹了口气，在栓好牛后，将用一袋炭换来几卷茅草铺在地上，老人将一卷茅草盖在身上。茅草里的老人异常弱小，不知为何，我有点想哭。

　　太饿了！老人钻出茅草，搜遍全身，竟没有一粒粮食。老人揉揉眼睛，他蹲下去抓一把地上的雪往嘴里送，脸上的神情给冻住了吧，也许他早已习惯了。

　　第二天早晨，我被老人的叫卖声惊醒，老人嘶哑的叫卖声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听得出他已没有了昨天堆起来的热情，大街上人很少，北风越发的犀利，他像是没有感觉到风吹在脸上的疼，只能将那件补丁大衣裹得更紧了。

　　“炭！”“炭！”“炭！”

　　随着大呼小叫，几匹高头大马簇到了老人跟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们都很兴奋。

　　“炭！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可以不挨冻了！”“这两天缺炭，咱们的宫里就像冰窖一样。”

　　街上仅有的行人，给马蹄声早吓得不知藏到哪儿去了。北风越发紧了，开始飘雪了。

　　“老头儿，你的炭我要了！”中间那个锦衣高帽的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将牛车赶过来！”

　　老人猛地眼中放光，顾不得说一句话，忙将鞭子扬了起来，一鞭下去，牛车“咯吱”“咯吱”向着街北摇去。

　　老人不知道抽了老牛几鞭子，他太想早点将这车炭脱手，家里已经有三天揭不开锅了。老人的补丁大衣已经敞开，里面单薄的布夹袄在风里飘着。可以看出老人走得太快，满脸的汗水里透着兴奋。

　　只是老人的目光很像困死的野兽突见猎物一样的焦灼，我的心不由地一阵紧缩。

　　“这车炭咱们就给他二两银子，咱们几个赚他二十两！”

　　“豪哥，这牛虽瘦，也够我们打打牙祭的……”

　　“老头敢不服？”

　　牛车后，锦衣高帽身边的嘀咕声，竟被我听了个正着。我的心再次抽紧。

　　牛车在“咯吱”声里，终于挪到了。

　　“老头儿，你的炭和牛进贡给皇家，是你的荣耀！”锦衣高帽很威严地看着老人，“为了表彰你的功绩，特意将宫中绫纱赏赐……”

　　“我的炭——”老头冲过去抓住了一袋炭，想要拽回来，“你们——”

　　随着“你敢抗旨！”的喊叫，老人被摔倒在地，他感觉着无数的脚踹下来，踩在他的头上、背上，他拼命将我攥在手里。

　　老人苏醒时，太阳正在下坠，乌鸦“嘎”的一声叫得很凄凉。

　　没了炭，一整车的炭，也没了牛，只有自己这个没用的老头子！

　　清冷的茅屋里，被风吹来吹去的木门“嘎吱”作响，一截漆黑的木炭，躺在冰冷的手中。

　　大雪铺天盖地，遮蔽了一切……

　　浙江声乐清市育英寄宿学校八（4）班 陈展

　　（指导老师：余振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