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的鹞子

　　那天，在村东头仙稞脚下。翠翠靠在吴天的身上，说，天哥，你娶我吧，我爹明天又催我去后村相亲了。他敢？吴天眼睛一瞪，你爹明明知道我俩好，便便要拆散我们，你爹真是榆木脑壳不开窍。翠翠跳了起来，手一伸，拿来。拿什么？彩礼呀！翠翠嘴一噘。等我把九竹铃风筝卖了，不就有钱了。翠翠笑了，哄鬼呢？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谁买鹞子放？再说能值几个钱？你，你，吴天被呛得说不出话。翠翠嘟着嘴说，反正明天我要去后村王老财家去相亲。好，去吧，去吧，去嫁给王老财家尿床的儿子，给他焐尿汪。吴天狡黠地说道。

　　媒人把翠翠领到王家。老婆子仔细打量了翠翠，乐得一双眉毛要飞，偷偷对王老财说，啧，啧，你看那丫头黑虽黑，倒是挺俏刮的，条儿好，奶子大屁股也大，像是能养小伙的样子。我知会你老狗日的，你要作死，到外面去，可别想我儿媳的心思。王老财忙不迭地说，那是，那是。

　　一只张牙舞爪的鹞子飞在王家屋顶空中，接上了天风，天风急，鹞子上的大嗡子大哚子一齐响起，像炸开了锅。邪门的是，王老财摆在桌子上的碗盆突然呜呜地鸣叫着。真是闹鬼了！王老财的老婆气恨恨地说。老妈子跑过来，悄悄在她耳边低语，老婆子脸色陡变，连忙来到卧房床边，看见红漆马桶上面的盖子在马桶上一个劲地上下跳动。这丫头是灾星，快把他撵走。老婆子吓疯了，脸色铁青，朝媒人大嚷。

　　村头，吴天四仰八叉躺在大杨树下，树上拴着鹞子绳。翠翠和媒人走到跟前，吴天问，怎么这一会的时辰就打转了，王老财也太抠门了，茶也没留你们喝一口？翠翠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下，吴天转过脸，偷偷地笑。

　　翠翠嫁给了吴天，吴天做了货郎，走村串户卖点针头线脑的，勉强度日。这天，吴天正在家歇息，村里的保长带了一个人进来，保长介绍说，这位是日本的藤野先生，久仰吴师傅风筝手艺，特来学习。吴天摇头说，小玩意，瞎捣鼓，上不了台面。藤野操着中国话说，吴先生，中国文化博大精深，鄙人十分仰慕。听说吴先生家传的板鹞天下一绝，请先生不吝赐教，价钱好商量。吴天冷笑道，价钱好商量，你们日本人侵占了中华的土地，和谁商量过……保长见状，悄悄地拉着吴天到旁边说，吴师傅呀，日本人可惹不起呀，不就教个扎风筝嘛……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全村人想想呀。藤野阴笑，吴先生，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三天后，请你到黄家市炮楼来，如若不来，后果自负。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吴天见状，陷入了沉思。翠翠抱着儿子从房间走出来问，天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准备咋办？吴天说，让我先想想吧。约莫过了几个时辰，吴天吩咐翠翠准备三天的饭，饭做好了，就带孩子去亲戚家避避吧。翠翠问他想干什么，吴天拉着翠翠的手说，事到如今，躲是躲不了，我一个人去，你只要能保住吴家的香火，你就是我们吴家的恩人。翠翠做好饭，收拾好行李，带着儿子，挥泪告别了吴天。

　　吴天送别了妻子，把大门紧闭。三天后，他才走出家门，只见他形容枯槁，双目通红。而他的身后，是用牛车拖的一只巨型龙形风筝，长逾三米，高约四米。只见此龙竹子作骨，外绷彩绢，栩栩如生。到了炮楼门口，藤野正等着。吴天说，藤野先生，我来教你做风筝了，这是一个样品，是我熬了几宿做出来的，用的就是我吴家祖传的板鹞技艺，不光能飞能响还能动，更绝的是还可以喷火，我给它取名叫火龙鹞子。藤野大喜说，快，放给我看。吴天说，你多叫些人来，这么大一风筝，我一个人拉不动。藤野连忙叫了炮楼的十几名士兵出来，士兵奋力拉着，火龙鹞子慢慢伸展开来，吴天点燃火龙嘴里的引线，只见火龙喷出了火苗，摇头摆尾渐渐飞上了天空，突然，只听一声巨响，山崩地裂，火龙爆炸了，炮楼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十多名士兵也死的死，伤的伤。

　　藤野倒在地上，拔出手枪连连射向吴天，吴天倒在血泊中，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江苏 赵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