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大叔

　　专访迈凯伦汽车设计总监弗兰克.斯蒂文森

　　在香港湾仔皇后大道东的迈凯伦陈列室，我与斯蒂文森初次见面。胡忠大厦首层的落地玻璃被密不透风地遮挡了起来，上书“PrivateExperience”（专属体验），一看就心领神会——这次我们是蹭了香江大豪客们的礼遇。

　　斯蒂文森约莫1米8上下的个头，发色灰白，1959年出生的他，啤酒肚虽不小，但体型看起来依然健壮。青年斯蒂文森曾是一名出色的摩托车专业赛手，驾驶本田赛车跑GP赛事，始终排名前十却从不曾夺冠，直至22岁时父亲严令其退役：“赛车到此为止，你不够厉害。要么开始工作，要么回学校读书。”

　　斯蒂文森出生于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父亲是挪威人，母亲是西班牙人，幼年长于土耳其和西班牙，青年求学于美国，毕业后辗转到了意大利，目前在英国工作和生活，会讲7国语言，正儿八经是个“国际人”。

　　他自称20岁前除了健身、赛车和旅游之外啥都没干，这解释了他的健壮体型和开朗性格。1983年，12幅原创设计手绘为他赢得了进入汽车设计领域最高学府的入场券，他和他同班的30人力克全球其他四五千名报考者，考入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 CenterCollege of Design， ACCD）交通工具设计专业，但只有他和另外5个人成功毕业。其中之一，便是日裔设计师奥山清行（Ken Okuyama）。奥山清行和斯蒂文森在法拉利和玛莎拉蒂形成了交集，前者曾在法拉利和菲亚特的专属设计公司Pininfarina任职创意总监（代表作本田NSX、Enzo Ferrari、玛莎拉蒂Birdcage 75th概念车等），后者则曾在菲亚特集团内部历任菲亚特、蓝旗亚、阿尔法·罗密欧、法拉利、玛莎拉蒂等品牌的设计总监，并曾主导菲亚特500、法拉利612及430，以及玛莎拉蒂Quattroporte和MC12等诸多车型的设计工作。

　　《汽车导报》：谈到迈凯伦，人们必然会谈到F1，P1与F1之间存在怎样的血缘，后者又如何传承前者的传奇？

　　Frank Stephenson：P1并非F1的直接继承者，与其简单地将他们理解为“子承父业”，不如更准确地说， P1继承的实际上是F1技术先锋和赛道霸主的精神。P1是要成为终极驾驶机器，因此极速并非决定性指标。毋庸置疑，F 1 是整整一个时代“Hypercar”级别的标准制定者，而P1要超越的，却远不止于此。出乎车迷预料，我们并没有将P1的造型设计成F1的样子，是因为F1属于过去——好比你的曾祖，两者在技术和理念上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断代的，实在没有必要勉强复刻。而我认为无旧可循恰恰是我们的优势，作为设计师，我有足够的自由从一张白纸开始。如果设计从一开始就受限于在外形和工程上复刻经典，那么你已经落后了。反之，我们可以做更大胆的梦，甚至可以引入最先进的技术，比如主动式空气动力、制动转向等等在一级方程式比赛中因过分强悍而遭禁的技术。因此两者在本质上并无直接传承，但在不计成本地采用最先锋赛车技术进而实现终极驾驶体验和性能方面，两者却一脉相承。实际上，即便对迈凯伦历史来说，P1也是重大的跨越。

　　《汽车导报》：回顾您以往的职业生涯，其实也设计了许多我们常见的普通“街车”，成为迈凯伦的设计总监，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怎么又萌发了为迈凯伦设计超级跑车的念头？

　　Frank Stephenson：迈凯伦是冠军公司，生而为赢，他们不接受第二，当然也不接受不成功的设计。虽然觉得重任在肩，但我并没有觉得“压力山大”。相反，某种意义上，执掌赛车冠军超跑的设计让我感到荣耀。作为汽车设计师，设计迈凯伦，包括我之前设计法拉利，都是儿时梦想的最大程度的实现。如今迈凯伦成立量产车分部，与几十年前法拉利推出量产车反哺赛车事业很相似。因此我有机会设计甚至创造未来也许有机会成为经典的公路跑车的DNA，这就是“天堂”，对汽车设计师而言，没什么比这更爽的了。

　　《汽车导报》：设计迈凯伦和您之前设计菲亚特 500和MINI Cooper感觉很不一样吧？

　　Frank Stephenson：当然了，我没觉得设计菲亚特500或MINI Cooper有什么不爽的，其中的乐趣和花的钱其实相差不大。设计好看的车和设计难看的车其实花的是一样的钱，而且往往设计难看的车花得更多，因为它卖不掉的话你还得再重做一遍。但做P1这种设计的幸福感是无可比拟的，两者间最主要的区别是绝大部分公司不具备技术实力和承受风险的底气去设计像P1这样的车。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份需要燃烧激情的专业，无论设计小车还是超跑，都需要一样上心和投入。

　　《汽车导报》：毫无疑问，P1是非常快的车，对比其他超跑，它作为迈凯伦旗舰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它挑战对手的竞争逻辑是什么？

　　Frank Stephenson：我们的P1与其他超跑旗舰间有很大的不同。我想强调，从一开始，P1的设计初衷就不是要成为一部张扬、激情的“旗舰”，更不是那种富二代们看了就“不行，我得来一部”的车。我们所做的，就是将迈凯伦在F1等赛事中积累的所有顶尖技术武装到一部公路跑车身上，而这部公路跑车则象征着迈凯伦赛车技术和传统的公路化演绎。

　　后记：

　　对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斯蒂文森的健谈和风趣令人几乎忘记这是一次“公对公”的访谈，反倒更像爱车、爱赛车的几个人的插科打诨、天南地北。他打趣说，相对于声浪澎湃的超跑，纯电动车尽管更“政治正确”，却“仿佛一个不会‘叫’的女人一样，令人难免意兴阑珊”——在场者无不乐翻，一旁的亚太区区域总监米尔科·博尔迪加只剩掩面苦笑的份。

　　采访尾声，貌似早有预谋，斯蒂文森拿出专门吩咐工作人员准备好的扑克牌，向我们表演了两个典型的纸牌魔术。我在第二个魔术里密谋使诈使其失败的伎俩也让一旁围观的工作人员拆穿。结果是，两个小魔术都宣告成功，在掌声之中，斯蒂文森骄傲地露出了顽童受到表扬后的得瑟。后来我问及他心爱的那部他亲自爆改的杜卡迪1198，他掏出手机向我一一展示了它的照片，再次口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