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

　　“师爷”和“浙商”是浙江人在两个领域里的尊称，代表了一个时期的辉煌。在舞文弄墨和经商之道这两方面，浙江人向来是不惜把前人拍死在沙滩上。喝着绍兴老酒，品味着浙江人成功的经验，一咂摸嘴，有味儿

　　大部分游客来绍兴，就好像吃快餐。先在鲁迅故居里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毫不吝啬地全部还给老师，再抓一把茴香豆就着黄酒像喝药一样囫囵吞下，最后在孔乙己像旁摆个剪刀手姿势，回府了。绍兴白天的街头熙熙攘攘，到了晚上寂静无声。因为游客们主要是冲着鲁迅来的。

　　绍兴城的面积是不大，好歹也是越国勾践发家的地方。越王毕竟是玩刀的，忍气吞声，最后好歹也咸鱼大翻身了。再往后，好像就只有秋瑾作为侠客动刀了，还是位女侠。除此之外，绍兴历史上有名有姓的都是喝墨水的，凭着肚子里的学问行走江湖，在传播精神文明方面取得了成就。

　　陆游是南宋的大家，在他的一万多首诗词中有几十篇都提到了同一个女人的名字：唐婉，两人的关系由恋人发展为夫妻，后来又离异。离异后，陆游在宋园遇到了唐婉两口子，百感交集，按耐不住在墙头上挥笔写下了《钗头凤》。毕竟有过一日夫妻，唐婉在旁边回了一首《钗头凤》，不就抑郁过世了。陆游得知噩耗后，更是用笔抒发对唐婉的思念，前后从三十一岁写到八十四岁。现在，人们来宋园就为了看墙上的两首《钗头凤》，体会恋人间的痴情和诗人的创作激情。

　　绍兴的民居以台门为主，名字也很繁多：以姓氏命名的，如寿家台门、李家台门；有以官职命名的，如状元台门、探花台门、解元台门；也有以开过的店号命名的，如开过当铺，人们就叫它当台门了。拥有台门，相当于独门独院，在任何地方都是权势或者财力的象征。在王羲之故居周围有着保护相当好的台门民居，青石板路和白墙黛瓦黑漆木门基本保持了原来的模样。真心感谢绍兴市政府，没有脑袋发热般的大拆大建，弄成一片假古董。

　　大概都参观鲁迅故居去了，笔飞弄一带的老巷子里鲜有游人，居民们的生活真实地呈现着。这里是王羲之的故居所在地，有的建筑还留有当年的传说。戒珠寺是因为冤枉了一位和尚朋友偷了他的珠子而羞愧难当，干脆连住宅带院子都捐给佛门了。笔飞弄是因为恼怒商人骗字干脆不写了，把笔一扔，笔落在巷子中得名。毕竟是出了位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大家，这里兜售的纪念品是以文房四宝为主，墙面上还印有王羲之的书法，一派古色古香。当地政府尽可能保持原貌是为了传承历史，我们参观也是传承历史。如果仅仅为了美观一味地大修大建，原貌没有了，味道也就没有了，传承就可能断片了。

　　浙江人很善于经营，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一旦抓住了机会，脑子又好使，天时地利就齐了。1842年鸦片战争后，清政府签订了《南京条约》，宁波作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各国商人蜂拥至宁波，把宁波港扭曲成半殖民地性质的港口，1844年正式开埠。不久，江北岸便发展成为英、法、美三国侨民居留区域，是中国最早的“租界”之一，历史上也称为“外滩”。宁波商帮利用外滩这一通商口岸所带来的发展机遇以及对内、对外的航运贸易优势，纷纷创办轮船公司。以上海、宁波为基地，经商足迹遍及长江流域和天津等商埠。今天浙江商人做买卖也不含糊，“浙商”是经营成功的代名词。浙江人做生意讲究系统化，看似单一的经营范围在全国都有代表性。炒房，温州人，拿蛇皮袋装钱是很形象的比喻；小商品，义乌，几乎全国旅游点兜售的纪念品都是从这里批发的；仿制（学名叫盗版），温州，与世界时尚都市的时差不超过24小时……就连高考都比不了浙江，2013年清华大学录取浙江籍考生115人，约占全国录取总人数的6.76%，比排名第二的广东省多出近一倍的人数。

　　浙江人很讲究抱团，搭上关系的就能组成一个团体，颇有帮派的几分风韵。历史上绍兴师爷遍布朝野，成为官场上举足轻重的幕僚。除了军事和外交，几乎控制了地方性所有公共事务。师爷们利用亲朋、师生或者同乡关系，组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今天，海外华人的同乡会中浙江籍是最多的，其中有细化分为具体的市和地区。在解放前，政府部门中，浙江籍是最受青睐的。如果是老家是奉化的，再离溪口近点，周围恐怕有一批人要围着转了。因为那里出了一个总统，蒋中正。

　　蒋中正（1887—1975）字介石，被溪口镇百姓尊称为“蒋公”。在家乡人眼中，蒋公是个大孝子，讲究人情世故和中国传统文化。1932年丰镐房扩建，院子东南角住着的发小有情绪不愿意拆迁，蒋先生念及旧情说就由他不搬吧。今天武岭中学的前身是蒋介石先生始建于1927年的“武岭学校”，浙江省重点学校，分数线一分值16000元。1945年4月25日，蒋先生携蒋经国离开溪口，再也没有回到大陆。在丰镐房的报本堂中，摆放两人牌位的位置还空着。

　　除了西湖的地位无可撼动外，浙江的大部分景色就像放大的盆景。来之前朋友就善意地提醒，“千万别把天台山想象成黄山、泰山的级别。”摆上桌子饭菜也是精致、细腻，而且特产都和水有关：绍兴的醉鱼干、酱爆螺蛳……宁波的海鲜、汤团……这些菜都是需要细嚼慢咽才能品出真滋味的，但味道也就在细剥慢饮之中。再来一壶绍兴老酒，这人间至鲜之物伴着这醇厚的酒液让你的味蕾欢欣跳舞。

　　撰文、图片俞昆 美术设计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