仫佬族村寨家户上祖先崇拜的延续探究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关键字:仫佬族,敬祖节,信仰
发布时间:2014-11-01 12:35

　　--以广西罗城上凤立屯敬祖节为个案

　　【摘要】现代仫佬族村寨家户上的祖先崇拜祭祀逢节日、红白喜事依旧进行，这一文化曾成为断裂的历史但却一直得到认同，其隐喻的文化内涵体现了仫佬人三分宇宙世界观，并折射到自身社会行为方式中。仫佬人在信仰文化受到冲击时表现出强烈的防御意识和抵抗意识，这些是他们的信仰传统得以延续的真正原因。

　　【关键词】仫佬族家户；祖先崇拜；敬祖节；信仰；延续

　　广西罗城上凤立屯仫佬族家户①风俗信仰具有浓厚的地方性色彩，随着依赖的政治和其他相同的物件，还有周边的崇拜渐而转变成为相似性至一致性，仫佬族家户有着独特的祭祀。故此，本文的家户指每家每户，各家各户，意从晋葛洪《抱朴子·用刑》曾有：“暴兵百万，动数十年，天下有生离之哀，家户怀怨旷之叹。”引申之。除了有能规范人们行为的国家法律之外，最为明显的就是一整套完善的地方性信仰，活跃在小单位的家户上即祖先崇拜。梅新林认为祖先崇拜是一种以祭祀祖先亡灵来祈求庇护为核心，由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灵魂崇拜复合成的原始宗教。(梅新林，1994)王日美认为“主要在于祖有功，宗有徳即社会原因。”论及功能是由于人们主体意识的进一步提高，人成为社会文化人而得以存在，祖先崇拜是对人类自身价值的发现和尊重。弗里德曼则认为，只有在子孙疏忽祭祀或没有延续香火时才会惩罚他们，一般都是受到庇护的。(Freedman，Mattfiee，1966)在葛学浦的记述中，把祖先崇拜仪式和信仰归结为满足家族主义的功能。周大鸣通过一个家庭在信仰活动上的开销调查数据证明信仰活动在家庭生活中占据的重要地位，并认为可以视这种民间信仰为传统的延续，与现代是相互联系而非对立的。大多学者在谈及祖先崇拜时，都从 “功德” “庇佑”“降福”等有利子孙后辈的方面进行论述，极少注意到祖神的对立“鬼”的存在，笔者意图通过田野调查对广西罗城上凤立屯仫佬族祖先崇拜在祭祀上的表现，从鬼神双方面着手，分析其隐喻的文化内涵。

　　一、家户信仰与祭祀

　　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祖先崇拜“祭祀有功绩的远祖和血缘关系密切的近几代祖先，即对先祖和死者的祭祀。”仫佬族祖先崇拜表现为祭祀近几代有血缘关系的祖先，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自己的曾祖父和祖父才对自己有庇佑的能力，他们死后灵魂不灭，游离于家户内，而先祖保佑其孙至仙逝后就功德圆满投胎转世了。仫佬族家户祭祖已经是经常性和意识普遍化，这从每月每逢节日都祭祖可以看出。对于家户成员老说，不管男女老少都有权利进行祭祀，不论谁都可以承担祭祀任务，包括嫁娶进门、入赘的外姓人。仫佬人在祭祀上的这种非排外性也显露在现实社会上的人际交往中和婚姻形式上。一般的祭祀位于屋子正中央举行，因其设有神龛，通过神龛，后代以及后代的世系可以使怀念得以延续，也使得记忆转换成内心的信仰。另一个地方性的铭记被固定下来是坟地，这是位于居住地以外的地方，不属于家户上的范畴。神龛中的诸神就是祖先，并不是所有去世的某位家户成员都能成为神龛中祭拜的祖先，这需要看所属的死亡范畴。遵循生老病死且有孙辈者死后灵魂进入家户神龛中，受子孙后代的祭拜。对于意外非正常死亡的则流落在家户外，不能被当做祖神供奉在家里，成为孤魂野鬼，野鬼的魂就可能具有一种危险的属性，大部分的时候只要他不饥饿，也会在家户外保护祖孙。

　　老辈仫佬人称神龛中列始祖神牌位②，称太高祖位，位于两边各设一个牌位，左曾右祖。每个牌位放置一个香炉，做放置点香用，其中太高主位香炉较大。香炉标示的是那一块土地的家户及其祖先的中心点。建立家户神龛，仅仅是三只不可以轻易挪动和触碰的香炉，只有在除夕③和特殊日子（比如拆老房重建或堂屋大修，此时须请有道公诵经）才可以移动，以此象征权威和严肃性。一个家户神龛以及受到荣耀的神的属地，而供奉给诸神的香，则跨越了这整个属地的疆域。香炉里面的香灰只能在堆满时做处理，也只能在除夕之日把香灰包好，藏于深山人迹罕至的洞里，当地人都坚信，须于此，否则碰到的人轻则犯大病，重则命丧黄泉，因其触犯到祖神。香炉里的香灰不能全部清空，留下一点与随后的新香灰混在一起。香含有传统性的两个时态，它是祖先这个神的过去性，还被寄予应验，其代表的是对家户的保护。香还代表着传统的延续，每一年燃烧的香头及其烟雾所刻画的是此家户的一种安置。

　　祭祖的程序是：屋中神龛下方摆一桌子，面对祖先牌位，左边并排放置五碗饭，中间是菜肴，右边排列放置五盅酒和五双筷子交叉放好，桌子周围放好一位一凳。祭祀时间持续十几到几十分钟不定，结束后要烧纸钱，烧纸钱及类似的东西，为的是荣耀诸神。只有过年和清明时节家户祭祖结束后的烧纸钱伴随有燃放爆竹，这意味着祭祀活动的完成。使历史性的东西转变成一种象征，这中间的不相似性与不连续性的空隙，要用香火的火焰和烧纸钱和燃放爆竹的烟雾来填充。

　　二、人、鬼与神

　　家户祭祀在空间上的结构展现佛教三界理论的空间秩序：位于最上层是神，最下层是牲畜或鬼，其间才是人。在仫佬族三分宇宙的中心，是围绕着家户及其祖先而展开的。

　　从这里可以显露出国家千百年统治保留下来的教化方式，在仫佬人祭祀中得到显现，这就是通过在太平盛世中树立起道德的样板、说教以及矫正而得以实现，还有就是通过人格化以及感受性的宇宙空间形式所展现出来的秩序等级而得以实现。这种等级虽则严格，但并非无交集，每年鬼节④，就是三界的汇集期。在鬼节，所有的孤魂野鬼都会得到释放，飘荡于人间，接受各家户的邀请来参加施舍宴，只是这些孤魂是被请来的，要在家外野地供奉，之后还要返回去，这是超越地方性界限的。在那个星期，人们除了供奉祖先外最重要的便是供奉这类孤魂。对于孤魂，供奉给他们的只有很少的一点肉以及米饭，而且没有筷子。供奉结束就把这些食物倒掉在野地里，好像表示把食物拿走了。给他们烧的纸钱就像是给祖先烧的纸钱一样，不管鬼神，都是用香来请，给受到抚慰的他们一点慰藉，以满足这类孤魂而使他们内心满足，以免以后碰到它们会给人类带来厄运。

　　七月鬼节本是代表鬼的节日，但仫佬人在鬼节主要供奉祖先，这时所指的鬼是泛指，包括祖先和野鬼。此时的祖先是善鬼，在冥冥之中对本族后代进行保护和降福，并与进行破坏的恶鬼进行斗争，故仫佬人也惯称敬祖节。本家户的成员死后或成为“先”或成为 “鬼”，都承认他是家户的一员。鬼神受到敬畏的等级都是人类的表征，是人赋予的。在家户的丧葬仪式之后，祖先的地位便得到牢固的确立，他的魂具有“灵”的能动性，隐含一种灵验的力量。传统性所含的意义是起保护作用的 “灵”，以此来抵御威胁到这些地方的边界以及疆域的那些危险。它包含有力的脉络以及这些力占据中心的地点网络，在中心那里，灵验得到了激活。宗教性的仪式，将它们转变成为一种宇宙观的话语。

　　仫佬族鬼节体现的人、鬼与神之间的关系，跨越了由节庆本身所建立起来的那种分离。作为一种仁慈关爱的祖先 “神”，从内部来看，是一种保护，因而要对其加以供奉，正是由于这种力量，一个家户上的祖先崇拜便会受到保护并得以延续。不同于中国历代皇帝、将领以及贵族官僚，通过追溯他们的过去来使他们复活，而是附加其庇佑的无限能力，这种过去便是他们超越性的现在。人架起了鬼神联系的桥梁，祖先的治疗功效，主要是驱鬼，通过人而完成，不同于武道士所言“由道士获灵媒所提供的符上面写下命令的方法来实现的。”本是同根生，鬼曾经也是家户成员，成为孤魂后，在鬼节的这几天得以回到家户外，同时受到祭拜。由于鬼神的仪式和形象与活着的人的行为方式和特征之间的差异和缺乏对应性，才使得他们具有了一种隐喻的价值。D村仫佬族的鬼节文化表征了其宗法文化最真实的部分，虽然形式没有异彩纷呈，但秉持慎终追远的传统信念，造就了他们敬重先祖、维护亲缘的性情。仫佬人宇宙观原则与人事之间具有相互作用，宗教性的仪式，将它们转变成为一种宇宙观的话语。借助信仰祭祀的途径，来确保宇宙循环的和谐运转，仫佬人对待鬼神的方式在社会行为上表现为待人善恶分明，坚信性本善的美好，此凸显了仫佬人信仰特有的价值观与社会行为方式，以鬼神作为表象表达人的主体地位，人对自身变相的崇拜是自身价值认识的提高。

　　三、传统的延续

　　信仰是根植在人们心里的思维活动，通过这种精神信仰来延续本族文化的传统，以“孝”的形式表现出来。传统的中国儒学强调孝道，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载：“禹致孝乎鬼神。”（《论语·泰伯》）这是禹的祖先崇拜中隐含的孝道。由于其他宗教文化的渗透和冲突，村中有两家户（A户和B户）和三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几年前转而信仰基督教，这两家户不再设立家户神龛供奉祖先，开始时B户和三位老人常被村民们在背后谈论并称之为“忘本”“忘利”“不孝”之徒。为何A户未受到非议，从下面的实际案例可以了解，并体现出仫佬人祖先崇拜这一信仰文化在受到冲击时，在思想接受上的防御意识和抵抗意识。

　　从以上的田野实例我们了解到，仫佬族家户信仰是一种习得性的地方知识。在历史规律的演进中，有两种习得，一是通过国家学校教育体系所习得的权威之下的秩序，有强制性的法律，有利于国家和人类发展的知识的宣传控制，有道德秩序。一是通过对民族民间宗教信仰活动的选择，允许漠视或者热衷，但须有度的把握。在精神文化层面，习得和运用即“对知识的控制”，习得越多越符合设定标准，反之可能成为异端的危险。由于受到外文化的渗透和冲击，仫佬人的记忆更多是停留在仪式表达的意义中而非仪式本身，仪式慢慢转变而简化，一种固定不变的东西慢慢改变可以解读为--一种历史意义的从绝对主义向相对主义的转变，从单一的固定的中心朝多元中心发展。世俗仪式的变迁体现宇宙观意义上的包容性道德秩序。虽然没有统治制度，仫佬人信仰强烈的排他性，使得祖先崇拜这个信念之下的传统不会变，延续其三分宇宙观代表的文化内涵，民族信仰认同这种意识行为的相互制约也而得以认可，要取缔这种信仰并非易事，因为它涉及心灵上的革命。

　　注释

　　①这里的家户是指家在地理上的范畴，非国家政治统治下的社会单位概念。

　　②村寨中70年后出生的仫佬人大都认为龛中诸神就是去世的几代祖先，只有较年长者才知道中列太高祖位。

　　③除夕日被当地人成为“黑暗日”，这日祖先可以随意走动，而不仅是在神龛中被供奉的祖神。

　　④广西罗城上凤立屯仫佬人不称鬼节，称公太（祖先）节，敬祖节。从七月初七--七月十三或十四（不同姓氏的仫佬族人敬祖节历时不同），次日把鬼神送走算结束。

　　参考文献：

　　[1]王日美.祖先崇拜与人类主体地位的觉醒--以《诗经》为中心的考察[J].齐鲁学刊， 2009年第5期总第212期.

　　[2]郭于华主编.仪式与社会变迁[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0.P236

　　[3]]【英】王斯福著.赵旭东译.帝国的隐喻[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

　　[4]Arthur Wolf.Gods.Ghosts and Ancestors：Religion and ritual in Chinese society. 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74.

　　[5]Freedman.Maurice.Chinese Lineage and Society：Fukien and Kwangttmg．Nev4 York：Humanifies Press，1966.

　　[6]Li Yiyuan.Chinese Geomancy and Ancestor Worship：A Further Discussion，W Newell(ed)Ancestors，The Hague：Mouton，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