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德盆地 天下黄河贵德清,恐龙生活过的小江南

  从西边数起,黄河河谷的第一个盆地名叫贵德。

  贵德盆地上有个贵德县,距离省会西宁不过一百来公里,然而以前这里的人要去趟西宁,还真不容易,因为它们中间横亘了一条海拔3820米的拉脊山。形象点说,如果西宁是位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贵德就像在大墙之外,悄悄站立着的一个小女孩,清秀可人,因为少与外界接触,所以又有点怕生。

  恐龙踩过的红土露出来

  风把山峰吹出来两米深的坑

  贵德盆地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多级阶梯地貌,有600多年历史的贵德县城就位于第一级阶地上。这里是青藏高原向黄土高原过渡的地带,地势南北高,中间低,黄河自西向东穿越而过,形成四山环抱的河谷盆地。复杂的地质和气候条件,造就了这里梦幻般的地貌景观:丹霞地貌与风蚀地貌合体,而温泉会从悬壁中喷出来。

  在恐龙生活的温暖潮湿的侏罗纪,大部分土地都发育成红色,上亿年的岁月沧桑,让红色的底层被埋在了地下。但是风和流水又让它重新露出来。在贵德,风像剥蛋壳一样剥离上面的地层,而流水长久侵蚀冲刷,最终让大量的红色山峰、巨厚红色砂重见天日--这就是丹霞地貌。

  在贵德盆地,有一条红色的峡谷阿什贡峡,数十里奇形怪状的火红山峰,重重叠叠,一直绵延到黄河边。走入峡谷中的人无不心潮澎湃,如同到了另外一个星球。同时,在贵德盆地中一些迎风的岩壁上,人们可以清晰地见到一些圆润的小洞穴、凹坑。专家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风蚀地貌--风吹裹着沙粒或尘粒,不断撞击磨蚀裸露的岩壁表面,形成一个个风蚀龛,小的直径不过几厘米,大的却可以达到两米左右。

  在这里,风试图从贵德的大山上穿个洞过去,温泉却试图从巨大的崖壁深处奔涌出来。

  贵德扎仓温泉,位于著名的龙羊峡外口南面,这里三面都是危岩叠峰,而山石焦黑,植物生长稀少。整个泉区地表温度达33℃~47℃,在山岩下共有20多个涌泉,其中3处,是从悬壁岩裂隙中喷流出来的,还伴着有节奏的喷吐声。各泉眼每昼夜中出水量达240吨,最低温度57℃,最高温度92℃,沸泉水不但可以沏茶,甚至还可以煮食鸡蛋、牛、羊肉。泉水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对于风湿劳损、神经疾患、消化系统疾病、皮肤病有一定疗效,数百年来一直吸引着周边省区的人们前来这里治病健身。藏族群众称扎仓温泉为“德什吉曲库”,意为平安、幸福的热水泉。

  对于这稀罕的温泉的来历,贵德流传着一个神奇而美妙的神话:后羿射日,被射落的九个太阳并不甘心,它们就钻进地下去,分散在古老的九州大地,在土里发挥它们的威力。其中有一个便落脚在贵德温泉地底下,由于它的高温灼热,地下水经常沸滚,涌出地面,变成温泉。

  民情温厚的贵德人

  被紧身牛仔裤和脏话惊吓

  贵德盆地中生活着汉族、藏族和回族。因为昆仑山余脉--拉脊山的阻隔,古时的贵德长期处在封闭环境中,缺少与外界交流的条件,造成这一方水土上特殊的地域文化心理。朴实、内敛、含蓄和保守是其特征。青海人都说,贵德人爱读书,心志高远而涵蕴谦和,完全称得上4个字:民情温厚。

  盆地中的尕让乡亦杂石村,被认为是贵德文化的一个缩影,这里土秀才很多,外人要去这个村子,要有三个“提悬”。一个是走路脚要提悬,因为路上石头多,表示环境艰苦;第二个是吃饭时牙要提悬,碗里时不时有沙子,表明生活艰苦;第三个是说话时心要提悬,老人们非常讲究,说话时常常用“敢问”、“贵庚几何”之类的文言词语。

  贵德人崇尚文化,但同时也有点自负。他们看不起没有文化的人,说一个人没有文化时他们会说:“他那是妄辩。”一句话既有点轻视对方的意思,又收了话头,容易造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印象。

  据《贵德县志》记载,贵德县的三河地区很少有自然灾害,春天播种完就万事大吉,等着秋天丰收就可以了。这种环境造成了贵德人懒散的性格,他们不愿意离家受苦,没有多大苦性。前些年,修路的包工头招人时,周边的互助人、循化人、湟中人看见包工头的车后二话不说背上包就上车了,贵德人往往要问干什么活,工资多少,然后泪水涟涟地离开亲人去干活。等到了工地,互助人和循化人、湟中人苦性大,一下车就拿着铁锹干活,贵德人往往下车后,先要支起锅灶做饭,如果时间容许,还要煮一锅手抓羊肉,他们几乎要把下苦力变成了野游和野炊。

  贵德人曾是出了名的保守。上个世纪80年代中,贵德县来了个迪斯科乐队,贵德人对演员们穿着的紧身牛仔裤惊诧万分,对女演员们的化妆评头论足,认为这是世风日下,应该把他们从贵德赶出去。近几年,贵德也现代化起来,那里的很多人都在穿牛仔裤,大街上的女人们都化妆了,而且还穿着很时尚。

  在青海的文人心目中,贵德人的气质,正好表达了“黄河谷地的敦厚与内敛”。贵德人做事不喜欢张扬,淡漠于“抓耳朵”(抓名声)。说话实在,不喜欢“弯弯绕”,也鄙视夸夸其谈的人。对于一切廉价的热情,都以三个字表示轻蔑:“甜腥腥”(读音甜醒行)。他们不擅应酬,待人饷客的诚意全在行动,缺少城市人那种嘴皮子功夫。在乡下,常有这样的现象:客人已经吃饱,主人苦苦夺碗添饭,争执之间几乎把碗掰破。又因为说话“口茬硬”,热情的劝说让在外地人看来倒像是严辞相迫。

  贵德的土著汉族说话也很特别,受藏语语言结构的影响大,倒装句比比皆是:“我发个理去”、“你觉一会儿睡了再走”。汉族语言中融入了相当多的藏语语汇,日常交流中频频使用,仿佛已成了汉语的一部分。赞人英俊,可以说“小伙子攒劲,模样跟刘德华阿那码那。”阿那码那,意为“一模一样”。

  过去,这里的通婚联姻都在封闭的内环境中进行,造成区域内繁复密致的亲缘网络。随便一伙儿贵德人相聚,如果顺藤摸瓜地梳理家族渊源,常会发现原来彼此都沾亲带故。这一特殊的因素使得贵德人语言较为干净。在人多的场合出言谨慎,跟人交谈时自觉提防着脏话。即使发生了语言冲突,事后也在担心,跟自己吵架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远房亲戚。初到省城的贵德人,对于部分西宁人说话大大咧咧、不看场合辈分随意带“把子”(脏话)的习惯往往惊诧不解。

  旅游业的发展,对于这个封闭又有文化的小盆地来说,是一把双刃剑。有人说,旅游业的发展让不善于交际的贵德人变得精明,淳朴渐渐离贵德人远了。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旅游业给贵德人带来更多的是益处。贵德人的思想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敢于接受先进的文化,接受外来信息,更加自信。

  贵德古城中飘荡的神仙、圣人和武神

  珍珠修的寺庙和避水宝塔

  贵德盆地上的河阴镇,不但是如今的县政府所在地,早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整个贵德盆地人文精神的中心。在河阴镇,有一个“贵德古城”,所谓古城,其实是一片从明朝持续修建到清朝的古建筑群,在这里,贵德人为神仙、圣人和武神都修造了“家”--这片明清古建筑群,包括了玉皇阁、文庙、关岳庙、大佛寺和城隍庙在内。其中,玉皇阁是贵德的标志性建筑物,如今已经成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始建于明万历二十年(公元l 592年)的建筑群,由玉皇阁、文庙、大佛寺、关岳庙、城隍庙、民众教育馆6个院落和贵德古城共同组成,总建筑面积超过好几千平方米。其中文庙(民间又称孔庙、夫子庙)中除了供奉孔子的神位,其他文庙应该有的建筑结构一个不少--比如尊孔如尊天的棂星门、孔子门下七十二贤的祠堂、传说能促进学业的泮(pàn)池,以及贵德的乡贤名宦祠,共12个单体建筑。贵德人向往文武双全,所以这里既有文庙,也有武庙。就在这片古建筑群中,还包括供奉着关羽、岳飞等著名战神的庙宇。

  或许这里最能代表贵德人的精神世界:他们在一个小小的盆地之中,却知天下,他们尊重每一种世界观,儒、释、道……各种精神偶像们在贵德相依并从。而祭祀他们的各个建筑间构架严密,风格既华丽又精美,色彩既凝重又细腻,让当今的人都赞叹不已。或许,这就是一种人文美的表现。

  贵德同样是藏传佛教兴盛的地方,著名的珍珠寺和贵德白塔亦是贵德人精神世界的代表。传说,珍珠寺的得名正是因为元朝皇帝赐了一骡驮珍珠而得以修建的。被观者评价为“寺如其名”,不大,但是非常精致,传说是仿照大昭寺而建的。贵德白塔更为神奇,以前因为传说的修建时间极早(唐朝),它被称为“青海第一塔”。如今它又得了个称号叫做“避水宝塔”,因为它所建的地方就在黄河沿边,千百年来难免会有河水侵袭冲刷,却未曾坍塌。在民间传说中,这个塔的基底部埋有避水宝珠,所以才如此神奇。

  六月天,黄河边上唱情歌

  一句“天下黄河贵德清”,说明了黄河在贵德盆地的美景。实际上,贵德盆地最美的黄河风光还在于湿地,摄影家们称“这些湿地从山间跃出,鲜绿欲滴,清澈见底”。贵德盆地中的黄河滩最美的一处,叫做西河滩,被描述为有“垂柳含烟,百鸟集林”的盛况。

  一年一度的六月二十二的拉伊会,就在这著名的美景之地举行。驰名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的拉伊会,原是从群众祈神活动的母胎上发展起来的。自明清时代起,贵德早就盛行着六月二十二的祈神活动。这项活动以城隍庙和毕家寺为中心,包括周屯、王屯、刘屯、河东、河阴、河西等广大地区的群众,他们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举行大规模的诵经降香活动。到20世纪40年代初,贵德来了一位名叫吴世瑾的县长,他利用祈神机会,诱导群众,开展文娱活动,便在西河滩兴建娱乐场所。

  经过一番规划,修了一座大型戏台,开凿了一座人工池,修建了八角亭和飞机亭(亭形似飞机),开辟了许多娱乐场地。竣工之后,招来群众浏览,许多歌手唱家到这里聚会赛歌,以藏族情歌“拉伊”为主,西河滩会逐渐形成拉伊会。

  拉伊会举行之日,周围百数十里内外的群众,从四面八方向这里云集。各族妇女打扮得花枝招展。传统拉伊会一开始,藏族青年男女,邀朋请友开始赛歌,比赛常常以十三四人的小摊子为单位,东一摊,西一摊,摊摊相隔十来步,一摊摊地聚合起来,拉开场地,摆开战场。游人多的一年,小摊子多达30个左右,平常年份也不少于十五六个。摊子的多少,基本上是以上年和当年庄稼收成情况决定的。每个小摊子中,男女相偕,虽两性多少要求不等,但都大致相差不多。赛歌开始,一男一女,双方站起,怀中取出酒瓶,谁先唱,另一人就将酒瓶递给先唱者,先唱者饮上一大口酒,便悠悠扬扬唱起“拉伊”来。唱毕,又向对方献上酒瓶。这一对唱毕,另一对接唱。他们比内容、比抒情、比声嗓、比唱腔、比机敏、比即兴编唱之才。许多新崛起的唱家,战胜一摊,再去战一摊,夺取会场上“拉伊”的魁首。而年年夺魁的大多是女性,所谓“女唱家压会场,千万人喜洋洋”。她们是民间的“文学家”,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如诸葛亮舌战群儒,锋芒凌厉,咄咄逼人。每到傍晚时分,各摊子的唱家逐渐汇集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赛歌群。清脆婉转的歌声、喝彩声、鼓掌声、口哨声、黄河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响彻西河滩上空,组成一组全民欢乐的交响乐章。如今,这个拉伊会,已发展成为长达三四天的大型物资交流会,又成为各种综合文艺的一次大汇演。

  文/刘水 罗炯 张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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