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影片《万箭穿心》的现实主义主题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万箭穿心,现实主义
  • 发布时间:2015-09-03 15:48

  摘要:《万箭穿心》让电影从面向市场的娱乐产品,重新回到关注民生和人性的现实主义立场上来,彰显了电影这一具有较强传播力的艺术形式对中国平民大众生活的关注。中国电影不再只是娱乐大众的工具,而是能够担当起批判现实、关注民生的社会功能。

  关键词:万箭穿心;现实主义;走与留;

  第四代导演谢飞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中国电影一百多年只有两个样式比较成熟,一个是从《火烧红莲寺》延续到《少林寺》的功夫片;一个就是家庭伦理、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从《神女》《马路天使》《一江春水向东流》到《乌鸦与麻雀》,再到”文革“后的《芙蓉镇》《老井》《本命年》,它们都是采用虚构的小人物和真实的大时代变迁相结合,这些片子既有文化价值也有观众,但这个路子现在很少有。”而由王竞导演、谢飞担任监制的电影《万箭穿心》一方面继承和发展了中国家庭伦理片的传统样式,另一方面也显示女性在现代家庭中的地位与理念有了本质不同,可谓是国产片回归现实主义的优秀之作。新写实作家方方对于日常生活的细致描摹,第四代导演谢飞所秉承的现实主义底色,电影中叙事空间和时间娴熟转换,以及青年演员颜丙燕极具生活化的精彩演绎,都使得电影自2012年底上映就受到评论界普遍好评,在对电影文学性的回归和对电影现实主义的诠释上都是不可多得的国产佳作。

  一、从小说到电影

  方方说:“人与生活,现实与内心之间很难达到完全的和谐。对于这种不和谐有的作家采用抚慰的方式,比如小女人散文。但我不同,我要把这种不和谐挑破了给你看,不让你觉得安慰,让你看到生活本身的残酷,看到人性与生活搏斗时人性的扭曲与变异。”《万箭穿心》就是一部这样的作品,小说中最引人关注、最受人同情、最让人震撼的是处于“万箭穿心”状态的女主人公李宝莉。小说也围绕李宝莉的婚姻和生活悲剧,为我们描述了现代社会女性的婚姻状态和生存之痛,以及与她息息相关的周围人的生存本相。

  电影《万箭穿心》根据方方的同名小说改编,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适当删改,保留原小说的底层叙事的立足点之外,故事上删繁就简,情节上化粗为细,创造了一个独立的完整的电影文本。原著小说有李宝莉父母和马学武的父母,且四位老人在故事的发展线索上起着推动作用,电影中却只留下了奶奶一位,这是电影对小说人物设置的一个较大的改动。小说中李宝莉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受她母亲的影响,母亲教会李宝莉隐忍,而电影中强调李宝莉的父母走得早,这就切掉了李宝莉性格的一个来源,使得叙事脉络更加明晰,同时弱化了原著中浓厚的女性悲剧色彩。方方是把李宝莉当做英雄来写的,认为这是中国女性的脊梁,颠覆了女性长久以来的弱者形象。但电影并不侧重女性英雄主义的表现,还删去了宝莉卖血,父亲癌症,何嫂受伤等情节,使得李宝莉生活的环境没那么多极端的天灾人祸,也因此更真实地的还原了生活本相。此外,两位父亲角色被删掉,是非常明智的,既没有影响影片的线索推进,更使得小宝和马学武这两个男性形象和李宝莉女性形象的对立得到凸显。

  二、现实主义主题--“走”与“留”

  《万箭穿心》中最核心的人物关系始终是由三个角色构成的,在马学武去世前,由父亲马学武、母亲李宝莉和儿子小宝组成。在马学武去世后,跳跃到十年后的时空里,则是由母亲李宝莉、小宝和奶奶构成,而李宝莉这一角色始终是控制影片发展方向的最主要的着力点。和十年前的小宝相同,奶奶是一个旁观者式的角色,导演给予了这个人物中庸的处理,她既没有完全原谅李宝莉,也不会像小宝那样绝情,她始终处于一种旁观状态。而十年前的父亲和十年后的小宝实际上扮演了一个相同的角色,即直接入侵和干绕李宝莉的个体生活,并围绕“走”与“留”,为我们呈现出一幅现实生活的真实图景。

  (一)婚姻围城--马学武的“走”

  影片的开头,是李宝莉和其丈夫马学武在床上纠缠的镜头,从二人的对话中可以领会到夫妻关系并不和谐。以飘摇的蚊帐作为前景,加上灰蓝色调的渲染,最终聚焦在飘忽不定的蚊帐上也暗示了夫妻关系的不稳定性。紧接其后的搬家过程中,李宝莉同搬家工人激烈地争吵,身为丈夫的马学武为了缓解紧张的冲突,给工人点烟买饮料,但他的这一举动却遭到了老婆侮辱性的斥骂,搬家工人在其后对马学武的处境表示出同情。搬家看似是一个特意选取的生活场景,其实也是夫妻两家庭日常生活的常态,搬家工人对马学武的同情,更是让马学武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状态,也为他提出离婚和偷情作了铺垫。李宝莉暴躁、蛮横,有着强烈的控制欲,并且缺乏女性本应有的温柔体贴,不懂得对人尊重和包容。而马学武当上厂办主任,分了到新房子,却被比自己地位低下的搬家工人给予了同情,此时他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开始变得强烈。马学武在婚姻中感受不到爱与温暖,男性自尊的苏醒便驱使他从外部寻求慰藉,而此时温柔的周芬满足了他的情感需求,于是他选择了偷情。李宝莉发现后马学武出轨后,用一个报警电话将他送到了公安局,也正是这个电话,给了马学武致命的一击,断送了他的名誉、地位、前程乃至性命,也从此改变了一系列人的命运。李宝莉在后来的生活中还时时记恨着马学武的背叛,对他态度就更加恶劣,例如电影中李宝莉让马学武下楼买酱油时的颐指气使,当着好友小景对马学武冷嘲热讽,李宝莉的这种态度对于已经失去社会身份的懦弱的马学武来讲无疑使致命的,所以他在知道是妻子举报自己的真相后,终于不堪重压,选择自杀。可以说,正是马学武性格上的懦弱和李宝莉的激化使马学武一步步迈入无法回头的深渊,最终走向了死亡。

  (二)生存之痛--李宝莉的“留”

  马学武选择了用自杀来表达自己对李宝莉的抗议,用这个可能最有骨气也可能是最没有勇气的方式来向世人昭告自己最后的尊严,遗书里不留一个字给李宝莉,用这种视而不见的残忍方式来对她进行报复。面对丈夫的逃避责任和无情,李宝莉并没有像其他女性一样,自怨自艾,感到家庭支柱轰然倒塌。相反她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也没有过多的沉溺于悲伤中,而是毅然决然将家庭的生计一个人扛了下来,日复一日疲于奔命的赚钱。李宝莉要告诉大家,一个女人也可以挑起生活的重担,她的新工作是一名“扁担”,似乎就是在暗示她已经决定“留”下来,承担生活给予她的全部重负。

  电影中不仅构造了李宝莉和马学武的婚姻围城,也精心勾勒出李宝莉周围一群平凡女性的生存状态,她们与李宝莉遭遇不同,却同样饱尝生存之痛。李宝莉的好友小景有着表面的光鲜生活,吃穿不愁,出手阔绰,但是也有着委曲求全、孤独不安的一面。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而她只能视而不见,卑微的守住维持自己物质生活的婚姻。带李宝莉走向“扁担”之路的何嫂有着传统女性的坚强与热情,靠着一根扁担支撑起一个家庭,透过银幕我们可以感受到她旺盛乐观的生存态度。电影中的两位女性虽然都有着来自生活各个方面的压力与无奈,但李宝莉在她们身上感受到了最可贵的温情,也正是她们给了李宝莉希望,带李宝莉走出生命的泥淖。李宝莉也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从绝不吃亏的刚烈性格到最后把忍耐当成了一种习惯,并用这种力量升华了自己的命运。

  (三)母爱之殇--李宝莉的“走”

  《万箭穿心》中小宝在童年时代常与父亲为伴,并目睹了母亲在家里的飞扬跋扈,这使得他与父亲尤为亲近,与母亲李宝莉却有很多隔膜。当面对马学武的死,十岁的小宝时难以理解,他觉得都是李宝莉的错,才会让爸爸离开自己,这也是小宝对母亲仇恨的开端。影片中小宝因为父亲的照片跟李宝莉吵架,一个镜头是小宝摔房门,另一个镜头是李宝莉坐在床上生气时望向房门,两个主人公在各自的房间,却又好像透过门框对视,让我们的内心深刻的感受到这两个主人公的种种矛盾与不合,也可以从这组镜头看出,这个家庭所面临将要发生的前奏和压抑,母亲与儿子的对望,虽然在一座房子内,却好像隔了数不清的东西。

  虽然马学武去世前李宝莉一直都不是一个温柔慈祥的母亲,时常对小宝声色俱厉,但丈夫死后,李宝莉对儿子却是小心翼翼。但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李宝莉的付出并没能打动小宝,小宝也一直对母亲记恨在心。例如影片的后半段,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李宝莉被挤到了画面的右侧,小宝成为了画面的视觉中心,在小宝和李宝莉之间,可以看到父亲马学武的遗像在后景中,这样的画面设置,恰恰暗示出马学武的死是横在母子之间的永远抹不去的伤痕。事实上,小宝对母亲的仇恨已经不是任何一种青春期叛逆,尤其在他知道父亲自杀的真相后,电影中用很多时空交错的镜头让他与马学武重逢,他实际上也正是在替父亲实施对母亲的惩罚。他大度的包容了自己父亲的出轨,却丝毫没有考虑父亲的行为是否给母亲带来了伤害。

  影片最后一群青春洋溢的中学生在嬉闹放烟花,而李宝莉孤身一个人绝望落寞地坐在江边,她回忆起自己十几年经历的往事,想到小宝对她的绝情,似乎正是万箭穿过心头,留下千疮百孔。这组镜头的对比让我们对李宝莉这个形象有了更复杂的感情。是爱是恨?是同情还是悲哀地叹息?无论怎样,李宝莉依然是李宝莉,她慢慢缝合自己心里的伤口,在第二天一早,用她自己的扁担为自己挑了一次货,她决定要“走”了,走向自己的崭新生活。

  参考文献

  [1]郑雪莱:《电影文学与电影特性问题》,罗艺军主编《20世纪中国电影理论文选:下》,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年1月第一版

  [2]余倩:《电影的文学性和文学的电影性》,罗艺军主编《20世纪中国电影理论文选:下》,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年1月第一版

  路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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